第五章
四天以來,東方曦帶著我逛遍了唐盟各部。
這天是第四天,明早嘉華就要回來了。不會有錯,因為歸期是嘉華打電話親口告訴我的。
一大清早,向來比我還晚起床的東方曦卻居然已在大廳等我。
“今天這麼早起,你是想帶我回美國唐盟總部呀?”
誰知東方曦聽了這話,連嘴中的一口茶也噴了出來。我連忙跑過去拿起麵紙掩住他的嘴,免得糟蹋了一桌子的食物。
“你是怎麼回事呀?要是弄得我的早餐飛了,看我怎麼對付你!”
東方曦終於順過氣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的大小姐,你以為我要帶你回美國?放心吧,我還未大膽到跑到姓陸的地方示威的地步。要真跑回美國,不出一小時,你會發現此時的我已成為那刻的“生前”。”
“沒有就最好。不過,今天打算去哪兒?”
他別有深意的看著我:
“台中。”
我吃了一驚,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白色的牛奶濺濕了米色的長毛地毯。
“很抱歉,未能如你所願。”
他笑笑:
“小淨,我很明白你在想甚麼。可是,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能永遠躲開這些人嗎?一生不回去?”
我無話可說。
“小淨,逃避不是一個好辦法。據我所知,在你離開台中的二個月來,那邊已弄得雞犬不寧。每一個人都在運用他們力所能及的管道去找你,全都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而且已到處放出風聲了。我知道,你心底也一定有點擔心的。如果真的不想再麵對,何不親眼看看自己對他們的影響?相信我,這樣你會比較安心的。”
“……我…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隻能遠遠的看看他們。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讓他們發現。”
於是,我在東方曦的陪同下,再度踏進我進了差不多一年的台中市。
目的地有二。一個是去唐盟台灣總部,另一個則是去賀家。
“小淨,我們現在正要去的是唐盟設在台灣的總部。唐盟發源於美國西岸,在世界各地都設有分部。前幾天我們去的都是台灣分部的分部。真正的台灣分部在台中,直接受命於美國方麵的總部。不過,我沒想過帶你去美國,那裏像個冰牢,沒有半絲所謂的人情味。台中這邊還好一點,至少“山高皇帝遠”嘛。自我接位以來,一向都是放牛吃草。還有呀,你沒去過渥太華分部。那邊向來很平靜,甚少有事發生。大家都把對方當一家人似的,好不快活。比這裏的“牛”放得還要遠……”
一路上,東方曦就一直在向我解釋唐盟的事。在三小時後,我們終於到了賀家門外。
今天是星期六,我想賀家人應該都會在家。這也是賀叔叔一向引以為榮之處。試問有哪一個單親家庭可以做到他的這麼溫暖?兒子們和女兒全都不好向外,每逢假日大多留在家中陪他這個父親。
賀家人陸陸續續出來了。
首先駛出地下停車場的是正大哥,他恐怕是被公司的事忙壞了,一臉疲累。也因為如此,所以他在轉彎時並沒有發現我和曦。
第二個是浩二哥,他仍然是那麼奉公守法。
其實以他的技術,汽車在他的操控下是很難發生意外的,除非他真的被某些事情擾亂了。更別說,那輛看不出是甚麼牌子的跑車,是他特地從美國一家名車廠訂做的。不過,他還是那麼死板,車速絕對不會超過五十。由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路麵上,所以他也沒有看到我。
最後一個是牧文,他正用免提裝置跟人聯絡。
這時,身邊的東方曦突然遞了一個像是通訊器的“不明物體”給我,臉上帶著一個微笑。
“戴上吧,這是竊聽器。”
我把它掛上耳廓,隨即聽到牧文的聲音。
“允浩,你那邊怎樣?我才剛出門口。”
“我?我正要去跟楚天會合,現正在途中。”
“…對了,楚天要我告訴你他的安排。昨晚你很晚才回來,我忘了通知你。他要你哥上去,在北部找找看。你南下接他的力往下一站一站的找。但台中這邊也不能沒人,所以他要我留守。還有,等你去到嘉義跟他會合後,他要飛回澳門去了。最多一個星期不見寒寒,他就會回來台中。至於往後的事,他說到時再說。”
“那……好的,我這就過去了。”
我扯下竊聽器,麵無表情。
“小淨?”
他一臉擔憂,似乎沒想過我的反應會是如此冷淡。
其實,我好想,好想哭一場。可是,我沒有忘記我的原則。
“想哭就哭吧,別悶在心裏。”
我又把眼淚逼回去,搖搖頭。
“不可以哭,不可以。從小到大,我都是不哭的。”無論是多大的事,而且隻曾在一個人麵前破了例。
他恍然大悟。
“是向楚天,對不對?”
我點點頭,別開臉不看他。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歎口氣,重新發動引擎駛離原來的位置。
“相信我,曦。別再提他們了,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真的。”我忽然很不舍得他,“自幼,我的世界就非常小,沒有朋友。我不是故意把自己弄得這麼冷漠的,但我就是學不會全心相信一個人。我從不向別人提起我的家,所以在學校中,沒有人敢真正自認是我的“朋友”。久而久之,他們不再來找釘子碰。他們都有一個共識:邵淨寒,一座“萬年冰山”!於是,我也習慣了。我不再執著於“朋友”這個名詞上,因為我有一個最幸福的家。一對自己恩愛,更加愛我的父母,還有一個讓人妒羨的好哥哥。我沒有孤獨的理由,更沒有孤獨的資格。我太幸福了,幸福得不再需要友誼。沒有人相信我的話,他們都認為我隻是在“耀武揚威”。我從不敢讓爸媽或楚天知道的,因為一旦真的這樣,他們會擔心得寢食難安。我造成的困擾已經夠多了,實在不需要再“錦上添花”。我的生活中,就隻有爸媽和楚天。也正因為這樣,當我發現我的依賴竟會成了楚天的障礙,我好怕,所以我從他身邊逃開了。我覺得,我需要一個可以讓自己真正成長的空間。沒有幫助,沒有疼寵,我要獨自麵對所以難題。這樣,我就再也沒有退縮的藉口了。我不能再任性狂妄的說:“怕甚麼?反正,我有最疼我的家人!”你……明白嗎?我不想再成為別人的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