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了下來,消化他說的一堆話。而最後,我聽到“自由進出”這四個字。
“帶我去唐盟。”
Yves為難了。
“小姐……少爺今天是真的有事要辦呀!唐盟一向禁止販毒,青龍堂副堂主卻知法犯法,少爺正要處置他。”
“你說的,我可以“自由進出”唐盟各部。他若怪,也是我。”
Yves無奈之餘,隻好點頭答應。
那是一棟樓高九層的商業大樓,大門上有“唐盟藥業有限公司”八個龍飛鳳舞的銅字。
“小姐,請問有甚麼可以為您服務?”
挺像樣嘛,還有招待處呢。
“我要找你們盟主。”
“小姐,恐怕不行了。盟主正在八樓會議開會。”
我不管他們的阻撓,直接走進升降機。
站在“會議室”三個字前,我吸口氣,把門推開。
我看見我昨晚才救下的東方曦正坐在主席位置,而大桌子圍坐著十數個黑社會頭子似的人物。
我走過去,拿起東方曦麵前的一杯水:
“東方曦,你混蛋!”
下一刻,他成了一隻標準的“落湯雞”。周圍的眾人見他們盟主受辱,全都舉槍向著我。但是東方曦的一聲叱喝,讓他們不敢有違。
“我想,小淨,你會有一個很好的理由。”
“你憑甚麼處置他?”
“你以為他做了甚麼?他該死的利欲薰心,竟然向日本購進大批的安非他命!他甚至不知道,他這樣做會讓台灣成為日本毒品的另一主要出口地!”
“你住口,東方曦!我是說,你憑甚麼處置他!沒錯,他加入唐盟而不守盟規,該殺!但是,你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嗎?綁架,販毒,你哪一樣沒有碰過?沒有!要殺他,你就先檢討自己,是否有這權利!”
東方曦呆了,默不出聲。
我和他對視,表麵上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其實我差點嚇死了。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怕死了他脾氣一發,把我也一起“解決”了。
終於,在東方曦的一聲“散會!”下,眾唐盟高層魚貫而出,偌大的會議室內隻剩下我和東方曦二人。
“我想,”他終於肯開金口了,“你會對我的過去有興趣。不過在聽之前,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一個黑社會頭子的背後,往往藏了太多的殺戮和血淚。”
我好奇的點點頭,隻要他不會遷怒於我就行了。
他扒伏在桌上:
“我自小就生活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因為我的父母都是唐盟內頗有勢力的老大。八歲那年,父母在一次槍戰中去世,我從此寄住在唐盟。有一次,我遇到了前任盟主。他欣賞我的才能,收了我為義子。往後的十數年裏,我接受比任何人都會嚴格的訓練。因為,義父準備讓我成為下任盟主。我要有最好的身手,以防被唐盟的敵人暗殺;我要有最好的學曆,起碼也要讀到碩士,才能帶領唐盟走進二十一世紀。我很小就明白義父對我的期望,所以我努力達成義父的要求。而除了學習正統的武術,還必須有實戰經驗。二十歲大學畢業那年,我執行第一個任務,對手是個不守規矩的軍火商人。之後,我就轉往美國修讀商科碩士。二十二歲,學成歸來。那時,義父已曾兩度心髒病發,不久於人世。”
他的手指在文件夾上畫著圈圈,回望不堪回首的過去。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我把他視為我的親手足。事實上,他叫莫言遠,是義父派來從小保護我的守衛,比我大三年。我們的感情很好,好到讓義父擔心。但在二十歲那年,我開始發覺他的行蹤有點古怪。結果,他收合了盟內反對我繼位的頑固派,暗中建立自己的勢力。我裝作不知情,因為我希望他可以自己想明白。可是,他沒有。不但沒有,他還多次故意破壞盟內規條,煽動人心。二十二歲,我回來二個月後,義父就去世了。在接任儀式中,我在所有人麵前殺了莫言遠,殺了我的好朋友,我的兄弟。”
他手握成拳,閉上了眼睛。
“自此之後,我依照義父的遺命,當上了唐盟的新任盟主。盟裏上上下下,沒有人敢再提有關“莫言遠”的一切。我也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Yves在內。沒有一雙眼睛能讓我放下疑心,因為,莫言遠教會了我: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足為信,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反咬一口。”
我感受到他的痛苦,忽然痛恨起自己的“三八”。早就預料,那個故事一定不簡單。但我真的從未想過,竟會是這麼嚴重。
“曦,別這樣吧?你還有很多朋友呀。”
他冷笑,是一個我不曾見過的他。
““朋友”?你說,我還有很多“朋友”?告訴你,我沒有朋友。好了,你回你的花坊吧,我想自己一人靜一靜。”
我走向門口,但又忽然轉回去:
“曦,你聽著。我不管你“有沒有”朋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了。你說你沒有朋友,但卻有好多人關心你。你說莫言遠背叛了你,其實你是怨他背叛了你們的友情。我自小孤僻離群,是真正的沒有甚麼朋友。可是,你還有很多機會去找回你的友情。你這根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無論你承認與否,我都是你的“朋友”。要趕走我,行!除非,你能夠讓時間倒回昨晚,就當我沒有救過你。”
說完,我就轉身打開門。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東方曦的聲音:
“我會回花坊的,要廚房記得煮我的午飯。”
我走了,帶著一個欣慰的微笑。
我知道,我挽回了一顆失落的心。把自己封閉起來的東方曦,終於解開了心結,跳出了莫言遠造成的桎梏。
回去得要廚子弄一個豐富點的午餐,值得祝賀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