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奕楓
“少爺。”我不為所動地靠坐在床頭,任由外間李媽焦急的聲音伴著敲門聲響起。
“少爺。三太太回來了,你聽見了嗎。”
三太太。
我笑,輕蔑地笑。
隻有她才將那虛幻的稱謂當作一回事。
手上的煙頭已經快要熄掉,星星點點地冒著火末。
在這個黑暗的世界映襯地格外耀眼。
我抬頭,目及一片的黑,漆黑一片。
這是我的世界,我喜歡的世界。
我早就忘記什麼時候開始享受這種空無一物的感覺。
或許從那個女人叫囂著罵我不爭氣開始,又或許更早。
很多的時候我喜歡這樣靜靜地坐著,隻是坐著。
門外,李媽還在試圖耐心地遊說,她說三太太難得回來一次,你們母子還是見見麵吧。
母子?
我不以為意,在我眼中,李媽反而更像我的母親。
至少,她沒有錯過我的成長,會在我生病的時候陪伴在我身邊,不會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說話。
而那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
永遠文靜賢淑的藺家三太太。
堂堂藺家三少奶。
如雷貫耳,卻不得不同另外三個同樣年華老去的女人分享一個老公。
我的父親,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堂而皇之將情人浮上台麵的男人。美其名曰一妻三妾。我的母親和另外兩個女人雖沒有正式名分,卻心照不宣地被外界接受,完全享受藺家少奶的待遇。
我出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母親是高興的,在我的上頭,她已經為我父親生育了兩個女兒,其他房的太太都育有子嗣。我的出生消除了她心中最後一個心結。
然而,藺家最不缺的就是姓藺的子孫。
我排行第八,上頭有四個哥哥,三個姐姐。
多年來,藺家各房之爭的八卦從來都是外界茶餘飯後的談資,我的母親格外熱衷於此,直到她發現了我的‘無心戀戰’。
是的,藺家的勾心鬥角,家族之爭,我沒有興趣。
絲毫沒有。
比起那些,我寧願將我過盛的精力發泄到球場上。
我開始沉迷各種球類運動。並且練得爐火純青。
她從謾罵到開始絕望,將一切希望轉嫁到我大姐身上。
對我開始不問不聞。
我不以為意,至少現在在她眼中我隻是她不爭氣的兒子,而不是掌權的工具。
我也以為我的世界也就這樣麻木且無趣地過下去。
直到我遇到了她。
顧言一直以為我們是因為她妹妹相識的,其實不然。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一些可笑的理由,我和那個貪心的女人大吵一架後,驅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開著。
轉道去‘齊悅’的路上,我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路邊的綠化帶。
過往的車來車往,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知道為什麼,我將車緩緩停在了路邊,隔著不遠的距離,我坐在車裏看著女孩從麵無表情到開始輕輕地笑,笑到極致,眼中就有了淚。
我的心莫名地一揪。異樣劃過心頭。
女孩卻開始翻開書包,把裏麵的書一本本拿出來,撕掉。邊哭邊撕。
撕完了,望著一地的紙屑。開始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起來。身邊,呼嘯而過的車輛將她的哭聲隱匿在一片轟鳴中。
她蹲在那裏哭。哭得撕心裂肺。最終,卻是將那一地的碎紙又一張張地撿起來。固執地裝進書包裏。
從頭到尾,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沒有發現我。
而我看清了她身上的製服。
那是我們學校的校服……
沒曾想,到了下午我就見到了她。
那是人潮攢動的街頭,喬越一幫人又帶著新認識的女孩消磨時間。站在我身邊的女孩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仿佛之前見過幾次。
然而,就在我們吃了飯要上車的時候,她忽然衝著前頭喊了聲“姐姐。”
我抬頭,已經看到她靜靜地站在那頭,臉上還有一些未褪去的悲傷。懵懂地看著我們。
第一次,那麼慧心地對著一個女孩笑。
那仿若一道陽光竄進了我漆黑冰涼的世界。
至少,我感受到了溫暖……
顧言很快接受了我的追求。
我們的第一次,她哭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笨拙弄痛了她。她隻是哭,小小的手攥緊了被子。窩在我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