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墨則隻是長歎一聲,袖子一拂,背轉身去。無論皇帝與如妃之前所說的話誰真誰假,總之母親終是無辜冤死在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之下。他對皇帝也好,對如妃也好,不能說沒有一點親情,但這兩人的所作所為,卻將這僅有的一點親情,也完全抹殺殆盡了!他早知道劉文是如妃的人,雖說下毒之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皇帝時日無多,他卻是早就清楚的。因此,此時心裏雖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卻不像淩子然一般,有太多的傷心與悲痛。
如妃今日混進曦陽殿,本就是為了逼皇帝禪位。雖然知道他活不久了,但夜長夢多,不可不盡快下手,因此早就起了殺心。盡管如此,卻沒有想到皇帝竟經不起她三言兩語,這樣快就斷了氣,一時有些意外。
她愣了一會兒,緩緩走上前去,劉文立時退到一旁。
如妃蹲下身,親自伸手,再探了一次皇帝的鼻息,觸手一片冰涼。見他確實已經死了,心裏不禁又有幾分惻然,無論如何,這終歸是她這輩子唯一真情實意愛過的男人。想到這裏,終於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正在此時,令人意外的變故又發生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諸人都以為逝去的皇帝,原本放在身子下麵的手一動,寒芒一閃,已沒入如妃身體中去。
他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微微抬起滿是鮮血的臉,帶著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直直盯著如妃,口唇嗡動,想說些什麼,卻隻是鮮血直湧,終於什麼也沒能說出來,腦袋又重重地跌回地麵去,這一次終於真的斷了氣。大睜的眼,卻還是空洞地瞪視著如妃。
隻聽如妃慘叫一聲,往後便倒。
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淩子墨背轉了身,淩子然仍在發呆,劉文立在一旁,三人都來不及反應,更遑論救助。還是劉文離得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如妃。
等到淩子墨聽到動靜回身之時,隻見如妃躺在劉文懷中,兩手按在下腹,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深深插入腹中,隻餘刀柄,鮮血頃刻染紅了宮裝羅裙。
“母妃!”淩子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猛然撲倒在如妃身邊,他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卻又不敢去碰觸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一柄匕首,茫然無措。
這時,如妃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溫熱的鮮血立即沾染在他手上。她皺著眉,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楚,艱難地道:“然兒……別慌……”
“母妃!”淩子然終於痛哭出聲,“快叫禦醫!叫禦醫!”他向劉文吼道。劉文慌慌張張地應是,想起身,卻不知道該不該放下如妃,一時隻能求救似地去看淩子墨。
淩子墨隻看了一眼,便已知她活不了了,卻隻能歎了一聲道:“我去叫!”說著,向外便走。
不料如妃立即淒厲地叫道:“別去!”
淩子墨停住腳步,回過身,皺眉看她。
“別去……”如妃喊了這一聲,像是牽動了傷口,聲音立即又小下去,“叫禦醫也沒有用了……墨兒,你來……我……我有話說……”
淩子墨頓了頓,猶豫了一下:如今皇帝駕崩,如妃將死,煒王兵敗,天下大局已定!逝者已矣,自己母妃的冤仇,如今報與不報,又有什麼區別?
蝶兒,蝶兒!你等著我。我很快就來了!
他心裏這樣想著,幾乎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天山去。
再看看倒在血泊裏的皇帝,又看看仍然流血不止的如妃,曦陽殿裏已經一片血紅。
但如妃仍然祈盼地望著他,顫巍巍地向他伸出了另一隻手,那一隻手也已染滿鮮血。
“墨兒……”她目中淚光盈盈,語氣之中有無限渴求。
淩子然這時也轉首看他:“五弟!”目光中流露哀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