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2 / 3)

明弦語調悠悠,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

唐淨心頭一緊,已經有所猜測。

他寧願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然而,對方仍舊緩緩道出他最不想聽的那個答案:“那個人,叫董寄藍。”

董寄藍,唐淨當然認識。

若幹年前,他還是無憂無慮,不想管人間閑事的風流浪子,那時候,他還笑龍深與宗玲等人作繭自縛,明明擁有無盡壽命,通天能力,卻非要把自己裝進一個籠子裏,去遵從人類的規則,受人類的管轄,何其憋屈。

後來,他無意中遇到一樁大|麻煩,碰上極為棘手的敵人,差點丟了性命,連原形都不保,幸得一名叫董寄藍的人路過,出手相助,唐淨心中感激,也不想欠人情,就提出要報答,董寄藍說他即將離開特管局,受命執行一項秘密任務,當時特管局人手奇缺,他想讓唐淨代替自己去幫忙,等五年之後,無論自己回不回來,唐淨都可以自行離開。

五年又五年,一年年過去,董寄藍再也沒有回來過,唐淨卻已經習慣了特管局的生活,也漸漸習慣了在規則之下生活,但董寄藍卻從此音訊全無,許多當年認識董寄藍的人都覺得,這個豪爽灑脫的漢子,很可能已經犧牲在異國了,就連上次龍深和宋誌存想用藤川葵去跟日本交換人質,也沒能將他換回來。

但現在,明弦說,他的體內,有董寄藍的一縷魂魄。

唐淨靜默半晌,似在悼念那位最終也無法魂歸故國的朋友。

“這麼說,董寄藍徹徹底底地死了?”

“是。他真是條漢子,我親眼看著音羽將滾燙的鐵水澆在他身上,用盡各種手段折磨他,就為了將他的力量激發到極致,然後提取他的魂魄,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求饒過一聲。”

“我的靈智裏有日本的山和水,花與鳥,還有——”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一個中國人的魂魄。”

明弦微微笑道,嘴角卻扯出一線痛苦與無奈。

“我很羨慕你,唐淨,你有我所沒有的純粹與自由,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與你為敵。”

唐淨忍不住上前一步。

明弦卻後退一步。

“你可以改變這一切。”唐淨看著他。

“改變不了。”明弦淡淡道,“從我化形的那一刻起,所有一切就已經注定,無可逆轉。”

唐淨道:“我幫你。如果我不行,龍深可以。如果龍深不行,特管局,乃至整個中國,還有許多能人。”

“太遲了。”

明弦遙遙頭,眼中流露悲哀。

“在我即將成形之時,為了控製我,音羽鳩彥就將自己的血融入我的本體,將我重新提煉一遍,又抽出其中一部分,留在他身邊,我不可能脫離他的控製。”

那一抹悲哀流逝得極快,快到唐淨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

“我接近你,卻處處提醒你,為你們提供線索,是我對董寄藍的回報。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我。我知道,他念念不忘祖國,對這片土地上的人懷著一腔熱血,當年我救不了他,如今也隻能幫你們到這裏。音羽在程緣身上也做了手腳,不過我想,龍局長應該有法子對付他。”

明弦慢條斯理說完,將西裝外套脫下,一節節挽起袖子,將修長白皙的小臂露出來。

他凝視唐淨,溫柔而殘酷道:“現在,該是我們之間一決生死的時候了。”

……

龍深很快發現程緣身上另有蹊蹺。

從程緣落選特管局到現在也沒兩年,就算他在這期間進步神速,也絕不可能強大到這等地步,甚至能堪堪與龍深打個不相上下——即使龍深還沒有用盡全力。

他的身軀已經與魔氣融二為一,能夠在虛實之間隨心所欲地變幻,每當龍深的劍快要落在他身上時,他就會化為魔氣破碎四散,而後又在龍深的身後重新凝聚組合,趁其不備,偷襲對方。

以程緣為圓心,周圍的氣流越來越大,流轉澎湃,宛若海潮來臨前的狂風,來勢洶湧,欲將世間一切徹底毀滅,鐵皮屋內的雜物紛紛被卷起,循著氣流在半空繞行,不時在程緣的指揮下砸向龍深。

龍深頭也不回,反手一劍,朝他背後砸來的舊冰箱霎時斷為兩截,轟然落在兩旁,鬧出很大動靜,要不是周圍荒涼,現在肯定已經被人找上門來了。

“想不到吧,我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任你捏扁搓圓的新人了!”

程緣衝著龍深獰笑一聲,渾身黑氣四溢,魔氣驀地暴漲數倍,幾乎到達屋頂,又洶湧卷向龍深,欲將他吞噬殆盡。

視線所及,所有燈泡砰的一下齊齊碎裂,整個屋子瞬間被黑氣包圍彌漫,仿佛遮天蔽日,再也看不見一點光亮。

黑暗之中,狂風呼嘯,裹挾魔氣朝龍深席卷而去,四麵八方,連空氣也禁不住發出呻|吟與哀嚎,所有死物在地上瑟瑟發抖,無法抵禦強大而邪惡的魔氣侵襲。

但在龍深周身,微弱白光形成一層罡氣,將所有汙穢陰暗摒棄在外麵,任憑程緣如何施為,也難以突破。

他鮮紅欲滴的眼珠眯起,精瘦似枯爪的五指一張一合,又釋放出幾道魂魄。

這些都是曾被他奪取性命,拿來煉魂的對象。有眉目俊朗的小男生,神情悲愁的年輕女孩,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滿臉不忿的中年女人,還有一隻依稀看得出皮毛顏色的黃鼠狼。

他們被程緣操縱,從各個方向朝龍深撲去,他們早已被煉化融合為魔氣的一部分,現在的殘魂不過是被魔氣汙染過後的殘渣,卻依舊挾帶生前冤死的怨氣。

淩厲狠毒的怨魔之氣環繞在龍深周圍,一點點啃噬著他的罡氣,等到罡氣被侵蝕殆盡,這些怨魂與魔氣就會毫不猶豫衝上去,咬下他的皮肉,吃掉他的身體。

龍深站立不動。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周身被魔氣緊緊壓得密不透風,他甚至無法邁開一步。

但在這樣鋪天蓋地的攻勢下,魔氣也無法再往前。

雙方維持著一個微妙而危險的平衡。

龍深的目光落在那隻灰蒙蒙的黃鼠狼身上。

“你在鷺城,跟山本清誌勾結殺人?”

程緣:“我是音羽先生的人,怎麼會跟他合作!那蠢貨自詡有波卑夜撐腰,就肆無忌憚,把鷺城當作自己的地盤,結果反而連累我差點也暴露了!殊不知他的主子到現在也不過是未成形的魔氣罷了,怎麼比得上音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