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虛懷若穀(322更)
知縣是白麵書生,頭戴烏紗,足登朝靴,身著藍色官服,唇留兩綹柳須。聽聞門子通報王城大官駕臨,而且是大紅人紫衣衛,儀門大開,慌忙不迭地迎出縣衙。在照壁處跪下叩拜,道:“湧金七品知縣穀懷竹,不知大人駕臨,罪該萬死。”
日影西斜,秋風蕭瑟,雲霞漸冷,青灰似鐵。照壁繪有貪獸吞日浮雕,泛著肅穆青輝,在暮色中沉默,孤寂投下幽幽暗影。近旁幾株生機盎然的桂花樹倒是綠葉青翠,暗藍天空下散發濃鬱幽香。風裹挾落葉無聲無息旋上照壁,悄然滑落。
黑鷹凶鳴聲聲,迅疾從照壁上空飛過,停落獨孤傲天肩膀,正是紫衣衛斥候豢養的信使。獨孤傲天從鷹爪竹筒內拿出卷裹好的字條,左顧右盼,警惕展開,目光凶悍地閱畢,對穀懷竹道:“起來!進去再說。”
“謝大人。”穀懷竹拜畢起身,將紫衣衛迎入縣衙。但見縣衙署最為高大雄偉的儀門立於兩層台階上,烏梁朱門,茶杯大小的黃銅大釘閃爍威嚴莊重的禮儀之光,兩側懸掛楹聯:
門外四時春和風甘雨
案內三尺法烈日嚴霜
儀門通常關閉,唯有知縣上任、恭迎上賓或者重大慶典時才開,平素隻開東西兩側的人門和鬼門。此刻儀門大開以示尊重,由此可見,紫衣衛權力何其之大!穿過儀門,大堂上掛“親民堂”三字,公堂楹柱懸掛對聯:
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楹聯耐人尋味,寓意深遠,飽蘸湧金縣千年詩書城的翰墨文采。大堂東西兩側吏、戶、禮、工、刑、兵六房門戶緊閉,所有衙役俱是跪伏在院落內,恭迎上官。獨孤傲天置之不理,手扶佩刀耀武揚威地快步穿過院落,進入大堂。
大堂官閣案上置文房四寶、令簽筒、驚堂木等升堂用品,案旁木架上置官印及委任狀;正中屏風繪山水朝陽圖,山正、水清、日明,象征“清正廉明”,與匾額“明鏡高懸”異曲同工;頂棚繪有三十六仙鶴朝日圖,象征皇權一統,四海歸一。獨孤傲天大喇喇地在縣太爺椅子上坐下,知縣穀懷竹反而在身側躬身侍立。自從獨孤老丞相下野,光明帝國外戚幹政,宦官亂權,地方官吏愈發顯得卑微和渺小。加之穀懷竹身材瘦弱,和彪悍、強勢的紫衣衛相比,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弱勢到了極點。
獨孤傲天將腳翹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凶悍,閃閃發亮,道:“穀知縣,本官此次前來湧金縣是奉了陽成憶陽總管之命,有件重要而秘密的任務要辦!至於是什麼事情,也不是你這小小七品知縣所能知曉的!這次的重器關係國運蒼生,眼看事已辦妥,卻被歹人劫走!我已經通知了中州知府,他不日便會趕來。可這件事發生在湧金縣管轄範圍,問責的話首當其衝便是你,該當何罪?!”
獨孤傲天首先以言辭恐嚇,大堂內縣丞、主薄、典史、師爺以及三班六房等等盡皆麵如死灰,抖若篩糠。穀懷竹倒是頗為鎮定,卻也隻能道:“下官辦事不力,死罪,死罪。”
在獨孤傲天如此聲色俱厲的言辭恐嚇下,穀懷竹依然不亂,由此可見他也非同一般。胡中書道:“穀知縣,獨孤大人的意思,要你配合我們找回重器完璧歸趙,以此將功贖罪。”穀懷竹很有涵養,躬身道:“是!大人隻管吩咐。”
獨孤傲天眸泛殺氣,道:“你立即張貼告示,重金懸賞捉拿朝廷要犯,不容有失!名單如下:虎嘯、許聆風、桃雨嬌、上官德鄰、寧橫刀……”
“上官德鄰?”穀懷竹眉毛軒動,道:“怎麼會是他?”
“不錯,正是上官德鄰。”獨孤傲天看了他一眼,厲聲道:“怎麼,他是穀知縣朋友?”
“哦,不是。”穀懷竹旋即收斂神色,不動聲色地道:“此人乃有名大儒,湧金縣儒生都認識,沒想到他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不忠之事。”
穀懷竹竭力隱藏,神色仍然沒有逃過司徒友陰鷙眼眸。他鼻息淺紅色肉痣輕輕抖動,卻不言語。獨孤傲天威脅道:“這就好。此事事關重大!如果你膽敢同亂黨勾結,便一並論處!且不說烏紗不保,人頭也會落地,聖上隻怕還會滅你滿門!”
如果換作其他知縣,獨孤傲天這等恐嚇,隻怕早已六神無主了。可穀懷竹亦是不亂,不卑不亢,道:“是,下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