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大勢所趨(19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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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客棧後院涼亭,錢重鎮負手而立,方臉凝重。他雙眉緊鎖,在眉心處皺出深深的“川”字,仿佛在等待什麼人,身後土丘瀑流飛瀉,泉水叮咚。
涼亭外一條虎背熊腰的圓臉漢子沿苔蘚積厚、藤纏葛繞的青石階梯拾級而上,來到涼亭裏,對錢重鎮微微拱手,道:“副總鏢頭。”
月華清光下,錢重鎮方臉蒼白如雪,道:“怎麼樣了?”
那條漢子麵若重棗,軀似灰熊,穿墨綠色袍子,頗為穩重,道:“已經和神尼取得聯係。她斷絕紅塵,原本不想見我們鏢局的人。但聽聞少鏢主被殺,母子連心,驚怒不已,答應三更時分在近郊滌象池相候。”
白衣文士眉頭軒動,微微沉吟,道:“此刻已是二更。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趕去滌象池。”話音甫落,兩人快步出了涼亭,沿階而下,繞過倒影月光的碧池,離開後院。
兩人離去,涼亭飛簷上,一條黑影倏忽電閃,飄然瀉落。清光塗抹,黑色鬥篷上描金龜蛇閃閃發亮,正是武青煙,心道:“這兩人顯然是錙銖鏢局的人。少鏢主是否就是錢金龍?死了?當日我隻將他打入亂石叢,怎麼會就死了?怎麼回事?”她並不停步,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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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象鎮近郊,白象廟。
夜幕之下,月華遍灑,清輝鋪陳,清亮明澈,四周猶似披上素紗。一座小廟坐落於此,正門匾額隱隱綽綽,依稀可見書寫“白象廟”三個白字。
廟門外有兩株迎客古鬆,枝幹夭矯神龍,蒼勁古拙。一尊白玉石象腳踩石座,麵向不遠處波光瀲灩的湖水,柱腳扇耳,刀牙牆軀,繩鼻翹起,仿佛欲吸取湖水,栩栩如生。
錢重鎮和熊軀漢子瀉落在白象、蒼鬆下,倏然閃入廟門。武青煙緊隨其後,疾如流矢般飛上屋瓦,從天窗處向下望去。
但見廟堂裏,錢重鎮和熊軀漢子向前方躬身行禮,道:“錙銖鏢局副總鏢頭錢重鎮、鏢師熊青磊,參見托缽神尼。”由於淡黃帷幔遮擋,武青煙看不清兩人參拜的到底是何人,隻能看見地上放著一尊白色土缽,晶瑩湛然,通體剔透。
看到缽盂,武青煙心道:“爹爹曾經說過,須彌山非空大師有個師妹,法號見空,佛法精湛。由於常年托缽化緣,雲遊四方,江湖上人稱“托缽神尼”。不知這廟裏的可是她?”她兀自猜測,隻聽廟堂裏傳來老尼聲音,道:“兩位施主,免禮吧。”
錢重鎮起身,踏上一步,雙目隱隱閃爍淚光,道:“嫂子,節哀。”
托缽神尼怫然長歎,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尼遁入空門,卻觸犯佛家戒律。此刻斷絕一切塵世俗念,誠心懺悔,以贖過往罪孽。錢施主,請您自重。貧尼法號見空,切不可再用俗家稱謂了。”話雖如此,錢重鎮微微抬頭,卻看見托缽神尼慈祥臉龐淚流滿麵,感歎道:“金龍畢竟是您懷胎十月所生,難道您就這麼忍心?”
托缽神尼良久不語,半晌方才穩定住內心情緒,隱忍住內心巨大的苦痛和悲傷,緩緩地道:“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此所謂佛說八苦。老尼麵對俗世塵緣,卻依然無法解脫。哎!”說著,又是一陣長歎。
托缽神尼年輕時雲遊四方,化緣為生。偶遇行乞的錢錙銖,兩人相依為命,漸生情愫。後托缽神尼終於控製不住感情,同他生下了錢金龍。武青煙依稀聽說過錢金龍的母親正是佛家神尼見空,此刻好奇心起,欲待換個角度,看看見空師太真容。她在屋簷上輕點蓮足,一個不慎,將屋瓦落葉帶落屋簷。輕葉墜地,發出沙地輕微細響。
如此輕響較之繡花針落地都還為輕,錢重鎮和熊青磊自然並未在意,卻未曾瞞過托缽神尼耳朵。她的聲音從帷幔後傳來,道:“屋瓦上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
武青煙大凜!黑靴一點,從屋瓦上倏然瀉落,隨即蓮足輕點,向後疾掠而走。
廟堂裏錢重鎮、熊青磊二人聽得動靜,眉頭一軒,目射寒光,不約而同暴射而出!此二人均是錙銖鏢局一等一的好手,熊青磊精擅外家功夫;錢重鎮更是錢錙銖的五弟,位列鏢局副總鏢頭,豈是等閑?兩人帶起強勁氣浪,將廟門砰然撞開!門板斜飛,煙塵紛紛,碎屑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