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孫、虎嘯、桃雨嬌、武青煙、冰紋、龍劍生、孤芙子、江流兒、金蟾子、武慕北、高滌塵等等一條條身影從他眼前走過,他拚命想抓住其中一人,卻始終無能無力。一條條身影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隨即寂滅無蹤,最終隻剩下恩重如山的虎王孫、兄弟虎嘯、刻骨銘心愛戀的桃雨嬌和鬥篷裹身、腰懸黑劍的武青煙。
虎王孫負手而立,緩緩地伸出右手,拇指上碩大斑指閃爍寒光,道:“孩子。”
虎嘯轉過頭,望著他,伸出強健有力的臂膀,道:“兄弟。”
桃雨嬌伸出手,道:“瀲灩。”
武青煙鬥篷一拂,伸出雪白小手,緩緩地道:“瀲灩公子,我來救你。”
瀲灩驚慌地伸出手去,還未觸碰到他們身軀,眼前猶似水麵般漾出圈圈漣漪,虎王孫、虎嘯高大魁梧的身軀和桃雨嬌、武青煙嬌俏身影一陣晃動,猶似泡影般碎裂在眼前,最終不見。
沒有我的親人,隻有仇人。沒有人能救我,沒有。
身體仿佛仍然在不停下墜,強烈失重感襲來!
瀲灩異常無助。
我就要死了麼。
眼前霍然騰起輕煙,宛若人死之後的亡靈。隨風飄散,不知所蹤。
瀲灩感覺一片虛無。麵對死亡,任何人都有本能的恐懼。瀲灩難以忍耐這透心恐懼,放聲大哭!
......
※※※
霍然,他醒了。
黑影猶似鉛雲壓頂般籠罩過來。迷迷糊糊中,他透過床沿銅片上的鏡像,看到義父虎王孫雙目精光熠熠,滿臉凶光,煞氣騰騰地向他走來。
瀲灩震驚了。
這眼神,這殺伐的眼神,我在何處見過?!
一刹那,龍宮殘影再次接踵而至。在夢境中的龍宮,麵若冠玉的璽釋和他手下黑衣人將自己團團圍住,瞪視著他,目光炯炯。
一道霹靂劃向窗欞,照得室內一片通明!
就是這道眼神。
※※※
拇指上白玉扳指珠圓玉潤,虎王孫緩緩伸出右手,將瀲灩身軀翻轉過來。
瀲灩被電光劈得一陣痙攣,渾身麻木。他清亮瞳仁泛出恐懼波光,倒影著虎王孫顴骨高聳的臉龐,緩緩地道:“義父。”
虎王孫瞳仁驟縮。良久,滿臉凶光方才柔和,周身毫放的煞氣緩緩收斂,隻是虎目依然精光熠熠,緩緩地道:“你醒了?!哦,你跌落懸崖,受了傷,肋骨也斷了幾根。不過不礙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瀲灩內心實在是激起了驚濤駭浪,噤若寒蟬,麵若金紙。義父虎王孫滿臉的殺氣,讓他感到害怕,感到恐懼,感到迷惑。他魂不守舍地道:“謝謝義父。”
瀲灩霍然醒轉也讓虎王孫大為吃驚。適才他也是驚聞雲中嶽插手,一時衝動行事。此刻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做事未免失了分寸。此刻形勢尚未明朗,雲中嶽也尚未現身,還未到使用二元聚合的時候。想到這裏,他伸出手來,替瀲灩攏了攏被子,道:“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點?”
瀲灩清澈瞳仁裏倒影著虎王孫剛毅的臉龐,瞳仁裏泛出慈愛的波光。此刻在瀲灩看來,那波光如此偽善。適才床欄鏡麵上倒影出的那張臉孔如此凶狠,透著貪婪。瀲灩就是再蠢,也已知道,此刻虎王孫已對自己動了殺機。
他從小跟隨虎王孫長大,他這道眼神瀲灩實在太了解,那是一道泛出殺氣的眼神,就同當年龍宮屠殺時一樣。
便是在這瞬間,瀲灩想起了桃雨嬌。他欲待起身,甫挪身子,霎時胸口和斷骨處痛入骨髓。瀲灩一陣眩暈,眼前金星亂閃,幾欲再次昏厥。
“你別動!”虎王孫扶著瀲灩讓他重新躺下,道:“你此刻還不能動彈。瀲灩,聽義父的話,你需要多加休息。”
瀲灩那雙透徹無比的瞳仁裏布滿了驚恐,內心無比害怕,順從地點了點頭。
屋外鉛雲密布,旭日無光,猶似苦大仇深的臉龐。風瀟雨晦,織成細密雨網,籠罩著東廂房的一切。
※※※
武青煙隨著許聆風來到城北,徑投財源客棧而來。客棧對門有間茶肆,門口竹竿上的白布招牌在風雨中飄搖。許聆風帶著武青煙並未進入財源客棧,而是走進了這間頗為寧靜的茶肆。
屋外鉛雲壓頂,風瀟雨晦,使得茶肆內光線頗為昏暗。幾張疤痕斑駁的黑木桌鱗次櫛比,上麵點著幾盞油燈。燈芯如豆,泛出昏黃毫光,疲憊地鋪陳在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