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瀟雨晦(1)
風雨瀟瀟,雨水順著屋簷,滴滴答答地落入地麵,在門外形成水簾雨幕,屋內卻頗為寧靜。武青煙借著昏黃燈光,看到室內坐著十多人,均是白衣白靴,腰束紅帶,領口和袖口繡著顏色不同的火焰。
他們顯然是總壇七彩火焰旗的人。隻是和總壇普通教眾不同,他們領口和袖口火焰旁均繡有金邊或銀邊,燈光下閃閃發光。遠遠看去,猶似火焰泛出的聖光,顯然職位不低。
靠裏的黑木桌旁坐著的兩人是焦點和中心。為首的禿子光頭虯髯,寶光流轉,鼻頭白裏泛紅,正是日光祭司高滌塵;另一名中年文士綸巾摺扇,丹鳳眼,柳唇須,摺扇扇麵苗有金龜金蛇,龜如磐石,靈蛇夭矯。燈光塗抹在他藍綢衫上,泛著淺藍色光暈,正是武慕北。他身後有兩名鬥笠人侍立,笠簷遮麵看不清臉色。
“爹爹。”武青煙喊了聲,走上前去。
來王城後,武慕北得月光祭司相告,武青煙在來王城途中親曆鬼城屠殺總壇教徒。他憂心於武青煙安危,此刻見到她蓮步款款走進茶肆,啪地合上摺扇。推椅而起,關切之色溢於言表,問道:“青煙,你……你沒事吧?”
武青煙眼圈有些紅潤,隻是風帽遮麵別人視之不見,道:“爹爹,女兒沒事,放心。”
武慕北長籲口氣,高懸的心此刻方才落地。
月光祭司許聆風隨後跟進。他身材頎長猶似竹篙,站在梁低柱矮的茶肆內頗顯局促。茶肆內總壇眾人紛紛向他行禮。許聆風伸出蒲扇般骨瘦嶙峋的大手還禮,然後在高滌塵和武慕北所坐的那張黑木桌旁坐了下來。
武慕北和月光祭司拱手一禮,隨即也坐了下來。
武青煙上前向著高滌塵斂衽行禮,盈盈下拜,道:“侄女武青煙,見過日光祭司。”
“青煙不必多禮。”高滌塵道:“你提前趕來王城,路上又和鬼城的人碰麵,沒有受傷吧?”
武青煙起身,道:“謝謝祭司關心,青煙毫發無損。”話音甫落,緩緩轉身,灰眸在茶肆內掠過。在座都是總壇各旗教徒,且職位不低。她所識得的沐浴、十八才子、林遠橋、文柳等總壇各色火焰旗的旗手、副旗手,此刻都在茶肆內。
她蓮足輕移,從他們身邊緩緩走過,最後在一名八字眉、逆鳳眼的中年男子旁駐足。她冷冷地看了眼這垂眉低目男子的領口和袖口,均有圈黃焰火,並且鑲有金邊。她盈盈下拜,道:“小女子黑水魔窟武青煙,閣下可是總壇黃焰旗旗手萬化?”
那人連忙起身,也是不苟言笑,拱手道:“武姑娘多禮了,正是在下。聽聞武姑娘親眼目睹本旗冷副旗手一行人遭遇鬼城伏擊,不知可否將當日情形詳細告之?”
武青煙起身,當著總壇群豪、父親及其貼身護衛的麵,緩緩將蕉林雨夜所見所聞詳細地說了出來。眾人靜靜聆聽她語調平靜如水,實則凶險無比的敘述,默不作聲,內心卻猶似屋外天氣般風雨大作。武青煙敘述客觀,也不發表任何議論與感歎,但對於當日血流成河、屍骨如山、腦漿四溢、髒腑滿地的畫麵卻做了準確描述。群豪仿佛置身於那神秘詭譎的雨夜蕉林,眼前浮現大群陰靈群魔亂舞的畫麵,頓覺烏雲籠罩心頭,猶似屋外壓頂鉛雲。
“當日情況就是這樣。”武青煙靜靜地敘述完畢,道:“我連夜趕到王城,通過紫焰旗林副旗手找到了月光祭司,並將實情通報。”
七彩火焰旗群豪有點發懵,日月祭司與玄武使徒三人對望一眼,麵有憂色。高滌塵道:“青煙,當夜襲擊黃焰旗的,有哪些人?”
武青煙道:“有雲中嶽一雙兒女,雲嬰和雲朵朵。那雲嬰猶似三歲童子;雲朵朵行事囂張跋扈。兩人劍法陰森猶似鬼魅,鬼氣森然。”
高滌塵若有所思,道:“雲中嶽號稱鬼帝,他的兒女劍法中帶點鬼術也不足為奇。”
武青煙道:“雲氏兄妹初學乍練,所研習的鬼術還算有限。單憑他們倆兄妹,是不可能將總壇黃焰旗眾教友屠戮殆盡的。關鍵在於跟隨他們的還有個屍魔,鬼術卻是高深至極,居然將蕉林中的陰靈冤魂悉數拘來,非常厲害。依我判斷,他應該和聖教眾祭司、使徒在一個級別上,我等年輕晚輩,卻是有所不如了。”
許聆風緩緩地道:“此人是何來曆?”
武青煙道:“我聽雲朵朵稱之為屍魔,黑袍光頭,臉色蒼白,眼下有赤色珠淚。看他神色對雲氏兄妹頗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