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而複始(5)(2 / 2)

她正是武青煙。許聆風拒絕告之虎王孫下塌之所,但她是天生的刺客,對於跟蹤刺探這等隱秘之事極具天賦。尾隨許聆風幾天,便在今日,她跟著許聆風來到了這家客棧。

從暗中打聽得到的信息分析,此處確然是虎王孫下塌客棧無疑,而且虎嘯、瀲灩必定在此。虎王孫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居然行事如此低調,令她頗為意外。這反而讓她愈發小心。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自從上次折在虎王孫手裏後,她一直對這隻猛虎心存忌憚。

風雨中,她風帽蓋頭,黑巾蒙麵。任誰也看不清臉色,諱莫如深。雨水稀裏嘩啦地下著,仿佛將五湖四海的水傾盆倒下,而這一切仿佛與她無關。她關注的,僅僅隻是客棧中那個銀衣雪袖的公子。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鬥篷裹身,腰懸黑劍,真武蕩魔,秦鏡高懸,這都隻是表象。實際上,她隻是芳心萌動的姑娘,心係心上人,情絲萬縷。鬥篷裏,是一顆無比單純誠摯的心。隻是在外人看來,她用諱莫如深隱藏內心情緒,猶似此刻悄立茫茫風雨中,不可捉摸。

半晌,她口中吐出兩字:“瀲灩。”

※※※

後院。

斜風冷雨吹打著修竹假山,絲絲細雨滴滴答答落入水池裏,池麵微微皺起,激起圈圈漣漪。無數水波蕩漾開來,相互碰闖,疊加,弄得池水輕微晃蕩。

許聆風撐著紫傘,沿著後院碎石路,快步穿過風雨中的修竹假山,走到屋簷下虎王孫身旁,收傘而立。

虎王孫一襲白袍,負手站在簷下,看著院子裏風瀟雨晦中的假山修竹,對許聆風視若不見。

許聆風將收起的雨傘靠在旁邊黑木柱上,俯首附在虎王孫耳邊,竊竊私語。

虎王孫濃眉一軒,虎目暴閃精光,霍然轉身,問道:“當真?”

不知是一路頂風冒雨的小跑,還是內心慌亂,令許聆風氣喘籲籲。他深吸兩口氣,胸膛仍微微起伏,道:“千真萬確。青煙告之我後,我親自找了黃勁鬆。他們已經找到了冷劍鋒等人的屍體,確然在芭蕉林中。而且看屍體傷痕,凶手是鬼城的人無疑。”

虎王孫雙拳緊握,眉頭緊鎖。足下他的淩雲壯誌隻剩下最後幾步,隻要掃清青龍會這最後的障礙,聖教大位唾手可得。但就在這等關鍵時刻,霍然跳出了雲中嶽這隻攔路虎,讓原本明朗的形勢又複灰暗,眼前變得困難重重。

雲中嶽何等人物?

那可是一代宗師,論道行,拜火教護法和他差之天遠。他與當年的璽釋教主一時瑜亮,不分仲伯,斷非尋常江湖人物可比。虎王孫匪性十足,此刻也不敢輕視於突然出現的雲中嶽。

許聆風此刻氣息稍微平複。他夜訪陽成憶,此刻還有另外一件要事相稟。看到虎王孫兀自陷入沉思,輕輕地喊道:“虎哥?”

虎王孫恍若不聞。

許聆風大喝一聲,道:“虎哥!?”

虎王孫霍然醒轉,道:“怎麼?你他娘吼什麼吼!?”

許聆風微微一笑,看著他,緩緩地道:“你怎麼了?”

虎王孫重重地甩甩頭,道:“沒什麼。還有其它事麼?”

許聆風正色道:“我已經見過陽成憶陽大人了,果然不出我們所料,他對拜火教頗感興趣,並且承諾一定親自奏明聖上。相信招安之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虎王孫有些疲憊,大手一揮,轉身往東廂房走去,道:“再說吧。我很累,你先下去吧。外麵的事你替我跟蹤著,有情況及時和我通氣。”

許聆風點了點頭,道:“大典籌備有條不紊。日光祭司和玄武使徒已到王城,教內各路諸侯也紛紛到達,教外江湖豪傑聞訊也陸續趕來。今日是總壇例會,我和滌塵邀請了玄武使徒參加,虎哥你去麼?”

虎王孫擺擺手,道:“我就不去了,有你和滌塵在,我放心。”此後便不再言語,沿著回廊走到東廂瀲灩臥房門口,咿呀一聲拉開門扉,走了進去。

院裏除了雨珠吧嗒聲,再無聲響。

許聆風身材高瘦頎長,猶似竹竿般站在正房門口,頭頂幾乎觸碰屋簷。他望著東廂耳房虎王孫消失的門扉處,身後拖出了一道長長黑影。冷風拂麵,夾雜冰雨打在他陰冷的臉上。他渾然未覺,呆立當地,猶似雕塑。良久,兩道黃眉掛滿雨珠,晶瑩剔透。

冷風冰雨吹得他機靈靈打了個寒戰,令他從沉思中醒來。他伸出蒲扇般根根見骨的雞爪大手在臉上抹了抹,攏了攏衣襟,俯身拾起雨傘,撐開,衝進了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