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煙不置可否。回到中原,她便思索著接下來的打算。此次南下主要目的是查探虎王孫一夥行蹤,現下在南疆已耽擱數日,須得盡快跟室星、壁星取得聯係。此處已有人煙,她和虎嘯道不同,便不想再與他同行。但想想馬車裏的瀲灩,重傷不醒,她心中又有不舍。兩人按鬃徐行,不發一言,蹄聲得得,車輪軲轆,哢哢作響。武青煙欲待帶著瀲灩離去,正在此時,虎嘯刀眉一軒,驚道:“月光祭司?”
武青煙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果然有條身材頎長的紫袍身影,形同竹篙。當街負手而立,足足比旁人高出一個頭。他身後呈雁翅形排列著八九人,領口和袖口均繡有一圈綠色火苗,正是拜火教總壇綠焰旗教眾。
虎嘯不知武青煙夜探修竹山莊,早已識得了眼前這個表情陰鷙的紫袍人,兀自低聲介紹道:“這是聖教月光祭司許聆風,多年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前不久重出江湖。隻是不知他為何出現在此處?”
武青煙充耳不聞,此刻她隱藏在風帽裏的目光落到許聆風對麵背身而立的鬥笠漢子身上。這鬥笠人身材矮小,卻頭大如鬥,戴著個大鬥笠顯得有些滑稽。此處靠近南疆荒原,風沙頗大。他迎風巍然而立,身後淡黃披風在朔風中獵獵飛舞,也還頗有些蒼茫之概。披風上繡著玄武圖騰,黑如墨碳,頗為顯眼。
這人身形頗為怪異,武青煙便是隻看背影也是一眼認出,心中暗忖:“喬四海?他如何會在此處?”
背身而立的正是黑水魔窟牛星使喬四海。窟主武慕北遭遇總壇問責,鋃鐺入獄,各星頓時陣腳大亂。此刻的黑水魔窟由總壇日月祭司和綠焰旗把持,原魔窟眾人或降職,或治罪,大多不保。喬四海作為武慕北的親信,首當其衝被革職,此後他被迫流落江湖。
許聆風紫袍豔麗奪目,繡有金光閃閃的葵花,不疾不徐地道:“喬四海,你來這裏做什麼?”
對方畢竟是聖教月光祭司,地位比自己高出太多,是以喬四海頓時一軟。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十指張開呈火焰升騰之狀,行了個拜火之禮,躬身道:“回月光祭司,屬下在此有八十歲高堂老母,回家省親。”
“一派胡言!”許聆風心中暗罵:“你小子還敢耍我。”心中雖然如此,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陰陽怪氣地道:“哦,看不出來,喬老弟還是個孝子啊?”
喬四海麵有慍色,低頭抬眼,道:“不敢。”
雙方雖然客氣,卻隱隱劍拔弩張。武青煙頗為疑惑,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隻是她素來冷靜,按轡停馬。虎嘯正待上前相見,武青煙一把拉住馬車韁繩,對虎嘯道:“不忙,看看再說。”
虎嘯也參與了劫獄,認得背身而立的鬥笠人是黑水魔窟喬四海,亦看出了雙方情勢,道:“肯定起了什麼誤會。我們還是過去吧,別結下什麼梁子。”
武青煙不語,盯著前方,右手死死地拽住韁繩。平素虎嘯說一不二,但武青煙猶似他的克星,他隻得拉停了馬車。
許聆風見喬四海臨危不懼,絲毫不亂,心中有氣。他語氣緩緩,卻直接開門見山,道:“聽說這武大姑娘去了南疆,不知何時回返中原啊?”
喬四海大驚,怪眉一軒,鬥笠帽簷下瞳仁驟縮!
離開黑水魔窟後,他四處打探消息,尋求解救玄武使徒之法,不想卻探得大小姐去了南疆。武青煙在黑水魔窟地位何等尊崇,身手和膽識又是一流,喬四海自然將解救武慕北的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他不遠千裏南下,欲待和武青煙彙合,此刻心思卻被許聆風一語道破,如何不驚駭莫名?
他心中如擂戰鼓,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汗珠,晶瑩透亮。還好有鬥笠遮掩,未使慌亂徹底暴露在月光祭司等人跟前。他頗為硬氣,道:“屬下不知。”
聽到許聆風問起武青煙,遠處虎嘯亦是一愣,轉頭看了看她。武青煙頭戴風帽,看不清臉色。兩人遠遠佇立,靜觀局勢發展。
“不知?”許聆風黃眉一軒,道:“不可能吧。你不知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喬四海強行按捺內心慌亂,道:“卑職已回過祭司,此次南下是為了省親,並未有其它目的。”
許聆風冷笑了聲,緩緩地道:“既然如此,快快跟我回去吧。”
喬四海一愣,躬身道:“回祭司,屬下已被革職。不知此刻總壇將我召回,所謂何事?”
許聆風語氣有些迷蒙,道:“玄武使徒武慕北走失要犯,此刻被打入大牢。總壇需要你回去協助調查。”
此言一出,遠處駕著馬車的虎嘯大驚,道:“什麼!?玄武使徒入獄了?這是怎麼回事?”他一抖韁繩,欲待上前問個究竟。
武青煙胯下青驄馬打了個響鼻,她拉住馬車韁繩,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