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響起的,還有“哧”的一聲。
梁宴清剜了梁因一臉,他探身輕輕捏住謝柏儀的下巴,“咬舌頭了?我瞧瞧。”
蘭春臉色一變。
畢竟當著長輩的麵兒,謝柏儀不好意思,憋回眼淚,搖了搖頭,“沒事。”
梁宴清猶豫兩秒,退回去。
他剝了隻蝦,放在她麵前的碟裏,“桌上這麼多肉,幹嘛非得吃自己的,嗯?”
謝柏儀埋頭。
蘭春恢複溫和的笑,“還不好意思了。”
這頓飯吃得實在不算輕鬆。
飯後天色已晚,謝柏儀在梁家老宅子住下。梁宴清的西院有空房,她跟著他一起。
蘭春有心想阻攔,但以往那麼多年都過來了,一時也不好找理由。
蘭春說,“把柏儀送到後,你來一趟,我有事說。”
梁宴清點頭,“嗯。”
他帶著她往西院走,西瓜跟在後頭。
這路上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和以前都沒什麼變化。
這個季節,海棠和芙蓉大片大片盛開,在昏黃燈光的烘襯之下,溫柔蘊藉。
謝柏儀卻沒有這等心思,想著蘭春的態度,十分沮喪。
梁宴清察覺她情緒低落,“怎麼了?”
謝柏儀悶悶的,“沒什麼。”
梁宴清把她送進屋,說,“衣櫥右邊最底下一層有你的睡衣,但好幾年沒穿,你看能不能穿。不能穿就找一件我的,隨便將就一晚上。”
“嗯。”
梁宴清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的叫她,“柏儀。”
謝柏儀抬眼,“嗯?”
他話到嘴邊,愣了愣,咽回去,“沒什麼,洗漱過後早點休息。”
她點頭,朝著衣櫥走去。她走一步,西瓜走一步,相當默契。
梁宴清沒忍住,勾起嘴角。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主院大廳,蘭春早等著了。
梁宴清在她下方的位置坐下,“媽,您要跟我說什麼事兒?”
蘭春取了眼鏡,合上手裏的書,放到一旁,“我們談談。”
梁宴清心中有譜,麵上卻未顯現半分,“談什麼?”
“如果是謝家丫頭,我不同意。”蘭春不饒彎子,直截了當。
“什麼同意不同意?”他假裝不懂。
“非要讓我把話說得那麼白?”蘭春攏眉。
“我記得您以前不是挺喜歡她?”梁宴清說。
“那能一樣嘛?如果是兒媳婦,自然得另當別論。總之,我不讚同你們兩個。”
“為什麼?”
“你說還能為什麼!你是想給那丫頭當爸爸呢,還是想讓咱們梁家都把她供起來?”
“媽。”梁宴清不悅,“你說什麼呢!柏儀的脾氣沒你想象中那麼差,再說,我比她大八歲,讓讓她怎麼了。”
“你聽聽你這語氣……”蘭春臉色不虞,“我還不是為你著想,等她以後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就遲了。”
梁宴清不耐煩,“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您以後別在她麵前說這些有的沒的。您要為我著想,就不要再給我介紹別人家的閨女了,我真心不喜歡。”
蘭春倒吸一口冷氣,“宴清,你這意思是,你要和媽媽對著幹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起碼,我有自主選擇另一半的權利。”
“自主選擇?好,那你說說,你到底喜歡謝家丫頭哪一點?”
“我……”梁宴清被噎住。
蘭春表情滿意了點,“看,說不出來了吧,所以……”
“媽,總之這件事您不要管,我自有分寸。”梁宴清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飛英國。”
談話不歡而散。
梁宴清回西院,離得越近,窗子裏的燈光越亮。他瞧著,心裏一片暖。
屋子裏靜悄悄的,他放輕腳步,進去一看,她已經睡著了。
頭發吊在床沿,是濕的,還滴著水。看來她最近修複古籍,也是極累的。
西瓜伏在床邊,抬頭看了一眼,懶洋洋臥下去,沒理他。
梁宴清笑,他取了吹風機,盤腿坐在地毯上,慢慢替她吹發。
謝柏儀睡得沉,沒醒。睫毛像兩把小蒲扇,靜靜的。
她紅唇微張,輕輕呼吸。
梁宴清看得一滯,心裏燙了下,移開目光。沒想到卻落到她修長的脖頸處,心裏又是一燙。
她身上穿的似乎是他的一件長t,因為領子寬大,露出了優美白皙的鎖骨。
梁宴清口幹舌燥,頭發吹幹後立即走開,回了自己那間房。
翌日。
天氣放晴,空中浮動著瓦藍瓦藍的雲,清新明媚。
梁宴清要飛英國,團隊發現一位玉雕大師,他打算親自去拜訪。
他臨起飛時不忘對謝柏儀再三囑咐,雖然彭白已經解決,但出門仍要帶著保鏢一塊,不可掉以輕心。另外,彭白那邊,他派去的人也沒有撤退,二十四小時監控著。
謝柏儀應下來。
就這樣,梁宴清又走了,這一走又是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所幸謝柏儀也忙,每天花了大半時間修複清代宗譜古籍。而且這次,他們並不是全無聯係,偶爾也會聊一聊電話。
所以時間倒也不難熬。
轉眼便是十一月底,宗譜完成三分之一的修複。至於埋在梁宴清心中的那顆雷——彭白,經過兩個月的觀察,她沒有一絲異動,甚至早刪了那條和謝柏儀有關的微博。
另外,這段時間,謝柏儀跟著林也去了兩三次花鳥市場,買了許多多肉植物養在梁宴清家的天台上。滿滿的擺了幾個架子,令人咋舌。她聽說這個季節多肉最容易養,想著到了明年,把天台變成一個多肉世界還挺好看。
雖然生活沒有大改變,謝柏儀也依然沒有把梁宴清追到手,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當然,她刻意忘掉了蘭春的態度,故作豁達。
這天謝柏儀沒出門,她待在謝家老宅子。
程敬親自把做好的妃色格紋老上海旗袍送過來,這套旗袍花了近三個月,全是手工製作。當時謝柏儀一共選了三套,另兩套更適合春夏,故而排在了後麵。
戴悅讓謝柏儀穿出來看看。
她穿上了。
盤扣、大襟、高領、開叉,這幾樣元素每一個都不少,而每一處都剛剛好,就像長在身上一樣。
淨白細嫩的肌膚,盈盈一握的腰,筆直修長的腿。平仄多姿,楚楚動人。
程敬眼睛都看直了,他腦子裏鋪開一幀一幀畫麵:蓮步輕移雲鬢垂眼眸,玲瓏倩影走過春和秋。
他心髒顫動,眸子裏有亮光,怎麼都滅不掉。
戴悅誇:“真是好看,程先生,你說是吧?”
程敬笑,不吝誇獎,“柏儀是我見過的穿旗袍最好看的。”他頓了下,又說,“伯母,您叫我小程就可以。”
戴悅喜上眉梢,“小程,你是有眼光的,我們柏儀呀,天生就是穿旗袍的。”
程敬動也不動的盯著謝柏儀,“您說的是。”
程敬的目光滾燙,謝柏儀被他盯得臉熱,她走到戴悅身邊,“伯母,您又在王婆賣瓜了。”
戴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溫柔的笑。
“伯母說的是大實話。”程敬再次看向謝柏儀,“柏儀,你有時間嗎?我有兩張今天晚上的話劇票,希望能邀請你一起去看。”
謝柏儀還沒來得及說話,戴悅便替她答道,“有時間,正好你們還可以先去吃個晚飯。”
程敬滿臉笑意,風度翩翩,“我正有此意,不知道柏儀肯不肯賞臉?”
謝柏儀不想,但伯母在邊上使眼色。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旗袍,認命,想想又補了句,“我不看喜劇,也不看悲劇。”
程敬笑起來,“都不是,懸疑劇,阿加莎的《無人生還》。”
戴悅:“你看小程多了解你。”
謝柏儀:“……”
早知道,她就說不看懸疑劇好了。
程敬也真是,哪有人約女孩子看懸疑劇的?!
謝柏儀膽兒不小,但舞台效果和氛圍都渲染得不錯,她好幾次跟著台上女演員一起尖叫,還有突然掉下來的繩索,也把她嚇了一大跳。
走出大劇院後,謝柏儀兀自沉浸在劇幕中,一顆心心砰砰直跳。太刺激了!
有風吹來,驟然湧起冷意。
她伸手攏衣襟,手上一空,才發現忘了穿大衣。
程敬從後麵走來,雙手拿著羊絨大衣的兩端領子,輕輕替她披上。
謝柏儀身上一暖,扭頭朝著他粲然一笑,“謝謝。”
程敬眸子深沉,映在眼底的女人,眸子水盈盈的,嘴唇也水盈盈。
他喉結滾動,沒忍住,低頭親上去。
謝柏儀霎時睜大眼睛。
同一刻,不遠處有個筆挺英俊的男人,瞳孔緊縮,臉色瞬間陰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