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3)

這裏隻是一個傭兵的酒館,在這裏喝酒的也都是傭兵裏的底層。他們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或許也曾有夢和精彩,壯誌豪言,然後一切都在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熄滅。

咚。咚。咚。

文卿歪著頭掃視酒館,隨著眾人的心跳落下鼓音。

他好像看了所有人,又好像誰都沒看。他空茫的眼神掃過的時候,既讓人覺得有一瞬間他已經將你整個人都看透,也讓人覺得他是透過你在看別的人。

但他的手非常有力並且穩——他的眼神最飄忽的時候他的手依然會這麼穩,讓人懷疑是不是哪一天他老得快要死了,手背上長滿了老年斑,肌肉鬆弛,手骨僵硬,那時候他的手依然會這麼穩,穩得像是這個世界上最穩的東西,往後有人說起穩的時候,都會說“穩得像那個吟遊詩人的手”。

“哈。”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所有人都為他的這一聲笑心中一跳。

這笑聲裏好像有別的不平凡的東西。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敲打的速度變快了,其實也不至於非常快,神奇地應和著人類和獸人的心跳聲,應和著他們的呼吸和眨眼,而所有的人類和獸人都在這奇異的鼓聲中找到了自己——不是作為個體,而是作為整體的一員,作為無數被放大的感官中的一個。

曾經心灰意冷,也因為心灰意冷而麻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些生活中美好的東西,風聲,葉聲,小女孩小男孩的聲音,路上的笑聲,他們都聽見了,然後又很快地忘記了。

但誰會忘記自己的心跳聲?在每一天臨睡前,在每一個夜深,在疲倦的間隙中深深呼吸的時候——這個老夥計,它跳動著,從來不會停。

文卿沒有再加速了,他隻是注視著眾人,敲打著鼓麵,發出單調的、迎合人類和獸人心跳的鼓聲,像一個高明的指揮家,不需要奪目,操縱、協調才是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就是讓這個酒館中的所有的生命都按照同一個頻率生存。

讓他們在音樂中成為一整個的生命。讓他們在鼓聲中理解自己,讓他們在鼓聲中解放他們遲鈍的感官。

他拋下最後一聲響,然後向前跨出一步,墜落一般跳下酒桌。

“呼。”文卿說,“我不常這樣,不過小型室內演奏還是有一點配合更好對不對?我們剛才也算是勉強配合了一下,雖然那全都是我在配合你們。”他轉過身衝著酒館中的眾人招手,說“沒關係我知道你們連業餘的都算不上”,然後又轉向特蕾莎,“行了行了,我們走吧。”

特蕾莎慢慢問出她一直想問的那句話:“你……醉了嗎?”

“醉?我沒醉,我是說真的,不是酒鬼照常說的那樣。”文卿率先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我不會喝醉。不過我喝了酒是要比平常興奮一些,情緒起伏比較大而且話有點多,有時候據說還會做一些失禮的事情——你要問我通過什麼大簍子沒有?我會說沒有,從來沒有,特蕾莎,如果不算上我差點搶走羅伊娜珍藏的黃金排笛的那一次。”

他猛地停下腳步,擰著眉頭問特蕾莎:“看在*的份上!她就是喜歡黃金!她收著排笛根本就沒用!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特蕾莎一邊想你都要搶別人的黃金了居然還覺得委屈,一邊在他氣鼓鼓的眼神中敗下陣來,毫不猶豫地指責那位不曾謀麵的羅伊娜:“你當然沒錯,都是羅伊娜的錯。”

“對嘛。”文卿心滿意足。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看在……誰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