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絕情符(3)(1 / 2)

第一百零六章 絕情符(3)

那一天,我頭一次心甘情願地跟在不時打噴嚏的小慈身後亦步亦趨,也就此再無回頭機會。

那雙瘦弱稚嫩的肩膀,時刻映在我的眼中心底。我始終想伸出手去扶住她、溫暖她,但沒有勇氣,也沒有膽量,直到最後化作一腔自己也不知從何而來的怨氣,隻能握緊拳頭罵自己沒出息,這麼簡單就被征服了。

第二天早上,小慈就病倒了,回到家中換衣服的阿正見了,分外緊張,連安排好的出差都拒絕了,熬藥喂飯,眼中盡是溫柔,實在不像往日裏父親身旁性格剛毅、老成狠辣的他。

小慈看他的眼神也充滿依賴,恰如我少年時的依賴。那一刻,我心中警鍾大作,不禁想起了姐姐臨走前一晚那溫柔如水的眼神,也是對阿正,難道小慈也會像姐姐或早或晚不可救藥地愛上阿正?

我得不到準確答案,卻也快被自己的瘋狂念頭逼瘋,人生第一次,我希望可以擁有一個人的笑容,隻屬於我的笑容,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盡管阿正很不放心,但第二天早上,他必須隨父親啟程去外地。家中還是隻剩了我和小慈兩個人,此外還有阿正走後來家中負責一日三餐的小保姆,她比我們大不了幾歲,卻已經陷入了人生第一次熱戀,每天做完晚飯就再找不到蹤影。

小慈一整天都蔫蔫兒的,毫無精神,晚飯也沒吃幾口,就說頭暈,直接回房了。而我則因為那莫名的怨氣,強迫自己不去關心小慈。一切如常,打籃球,聽搖滾樂,看影碟,盡享一個人的王國。

晚上十點,我洗過澡後,也打算睡下,卻聽到了一陣幽幽的哭聲,似有若無,卻也讓人心煩。

我順著哭聲走到小慈房前,透過玻璃窗往裏望,發現平日裏隻會笑的瓷娃娃正微紅著臉坐在床上抱著枕頭哭,抽噎不止。

雖然她來家之後,沒少受我和姐姐的白眼及明裏暗裏的欺負,但她一向不在意,所以從未見她哭得這麼可憐過。

她在屋裏哭得傷心,我在外麵看得揪心,剛想推門進去不顧一切把她抱在懷裏安慰時,大門處已經傳來敲門聲,“小慈,開門,我是正。”

接下來,又是前一天的回放,在阿正的精心照顧下,小慈退了燒,不再難受了,臨睡前緊緊拉著阿正的手,而阿正沒有拒絕,就這樣任她拉著自己的手,一動不動地看著小慈入睡。

從始至終我都是旁觀者,根本插不上手的旁觀者,我不知在我和姐姐離開的時候,他們有多少這樣彼此依賴充滿溫情的夜晚。那一刻,我的世界再次一分為二,我被無名的嫉妒和愛戀一分為二,徹底割裂。

小慈感冒好後,我就搬回了家裏,她雖驚訝,但也沒有表示反對,因為她也沒有權力表示反對。而她的保護神阿正當時隨父親去了泰國,一個月內都不會回來。

每天早上,我騎著單車送她去上學,然後自己再去學校,每次快到校門口,她就紅著臉飛快跳下車,幾步就跑進了校門,頭也不回。而我則滿懷著興奮飛快地向自己的學校趕去。

晚自習前,我就提前逃掉,趕在小慈下課前等在校門口,有時,我們也不馬上回家,我會帶著小慈在路上閑逛,她也會抱著我的腰,把她同學們的羨慕講給我聽,我心中得意非常,突然加速,讓她抱我抱得更緊。

但是幸福時光都是短暫的,父親從泰國回來後就一病不起,據醫生講是感染了當地一種特殊的傳染病,國內所有大醫院都束手無措,隻能看著生命一點一點從父親的體內消失。

上大一的姐姐也回來了,一貫與父親針鋒相對的她在病床前哭得死去活來,而我卻一滴眼淚也未流下,其實我也想像姐姐那樣放聲大哭,把這麼多年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對父親的失望和期望一起哭出來,可我沒有眼淚,一滴也沒有,一直到父親的葬禮當天,我仍舊眼底幹澀。

回家的路上,我們四個坐在車裏均默默無言,阿正眼睛血紅地開著車,一臉憔悴的姐姐坐在副駕駛位望著窗外出神,而哭腫了眼睛的小慈和我坐在後排,她還在抽泣不已,讓我沒來由地心煩,剛想大喊一聲,別哭了,他又不是你親爸,話還未出口,徹底崩潰的卻是我。

我在車裏嚎啕大哭,有生以來最大聲的一次,那一刻,我的世界大雨滂沱,悲傷淹沒一切。不知何時,小慈那雙瘦弱的手臂扶住了我顫抖不已的肩膀,讓我倚在她的雙腿上,緊緊抱住她的膝蓋,盡情釋放喪父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