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希望和“希望”（２）
阿迪堅定的眼神似乎給了希望一絲安慰和鼓勵，於是希望衝我們重重地點了下頭，走出去了，而羅護士則用極其不信任的眼光看著我們，“心理醫生？是掛牌營業嗎？”
阿迪雖麵帶微笑卻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們都是為了治病救人，羅護士何必這麼緊張？出去時請把門帶上，謝了！”
盡管羅護士十分不樂意，但房間裏還是剩下了奶奶、阿迪和我。阿迪此時拉過椅子坐在床前，用雙手握住了奶奶的手，似乎在向奶奶傳遞著神秘的信息，奶奶的神情居然也變得放鬆下來，直到最後終於睜開雙眼麵對我們。
阿迪馬上舉起手示意我不要胡亂說話，我隻好把一大堆問候之詞生生咽了下去。
此時奶奶攤開了手中的紙條，不住地顫抖，阿迪將紙條輕輕地接過來，遞給了我，我本來十分好奇阿迪在紙條上寫了什麼，居然比希望對奶奶的安慰作用還大，可接過來後卻愈加迷惑，因為上麵隻有很簡單的六個字：“我知道，我理解。”
“你——真的理解嗎？”謝天謝地，奶奶終於開口說話了。
阿迪點點頭，再次握緊了奶奶的手，盡管奶奶的聲音氣若遊絲，可是她終於肯開口說話了，也就代表她不再封閉自己了，那一刻望著阿迪與奶奶，我真的有流淚的衝動。
“讀懂一個人的未來是很難的，因為充滿了不確定因素，可是讀懂一個人的過去就比較簡單了，但是靈魂深處那些隱藏的痛苦一旦釋放出來，是誰都不堪忍受的。奶奶，你已經很堅強了，沒必要再苦苦撐下去了，你不應該一個人獨吞痛苦！”
奶奶的眼角滲出了淚水，並且不斷肆虐而出，阿迪溫柔地用手輕輕拭去那些淚水，讓我在一旁看了說不出的感動。
“這麼多年來忍受著丈夫的出軌和最好朋友的背叛對自己的傷害，最後還是要被他們遺留下來的記憶狠狠地戳上一刀，這種滋味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你之所以選擇放棄生命，是因為你還有執著，想留住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絕情離去，也會使你最愛的人受到傷害。”
奶奶的淚水適時地止住了，她掙紮著要坐起來，卻被阿迪製止了，阿迪為她在背後又墊了一個枕頭，這樣她對我們說話的時候就省力多了，奶奶沉默了許久，終於打開了心結，向我們講述了一段塵封已久而又驚心動魄的往事。
“我自幼家境很好，父親是紗廠的老板，母親雖沒念過幾天書，卻是個再知書達理不過的人。我八歲那年就跟許多男孩子一樣，進了洋學堂，肆業後直接升入教會中學讀書，在那個年代，女孩子讀書還是很新奇的事情，可我那慈祥可親的父母一直支持著我。
在中學期間，我迷上了繪畫，尤其是油畫。我們的美術先生羅先生很欣賞我，便常叫我去他家裏學畫。他恰好也有一個同我一樣熱愛繪畫的女兒——羅米米，有共同的愛好，年紀又相仿，於是我們便成了最好的朋友，也一直糾纏了大半輩子。
中學畢業後，父母便不再讓我上學了，他們雖然思想不守舊，可是也覺得女孩讀不讀書沒有什麼用，另一方麵也怕我受進步思想影響，成為革命黨，不安分守己。從此我便在家裏潛心習畫，直到有一天——”說到這裏，希望奶奶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異樣的風采，是一種少女才特有的嬌羞神態。
“一個遠房表哥來我家拜訪，順便帶來了他的大學同學——希文，也就是希望的爺爺。當時他正好二十五歲，風華正茂，在申報已是小有名氣的記者，身上卻沒有十裏洋場的不良習氣。我隻記得他當時光著腳穿皮鞋，簡直是率性而為到極致了。
若按你們的話說，我們應該是一見鍾情，可我是那種很乖順的孩子，見到表哥說話都臉紅，更不用說與希文多說一句話了。
不過此後，他卻開始給我寫信，信都不長，無非是一些問候，父母也都很喜歡他，暗中也就同意了我們的交往，那段時間既甜蜜又苦澀，接到他的信時便是無比甜蜜，等待的過程又是無比苦澀。
漸漸地，我把對他的思念都傾注到畫中，水平大有進展，連自幼學畫的米米都超過了，米米十分不服氣，還一定要見識一下愛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於是希文的來信便成了兩個女孩子共同的甜蜜，米米甚至模仿過我的筆跡給希文回過信，我們在這種小女孩的遊戲中品味到了無窮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