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常玥自以為隱蔽的從花園裏高大的壽山石後麵出來時, 正好撞上在回廊上靜靜望向這邊的烺哥兒。

她知道陳瑩有心鬧上一出, 正院那邊亂著,便沒人能顧得上她這裏,故此才想著借逛花園的由頭想往外傳遞消息。

果然開始如她所料很順利,她親自裝著紙條的發簪交給了來接頭的人,略交代了兩句, 便趕快從角落出來。

“哥兒怎麼自己在花園裏?”常玥擠出一絲笑容來, 她上前兩步, 道:“王妃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來?”

常玥知道烺哥兒不喜歡自己。

那次在禦花園中,她為了嫁禍沈惜, 險些把烺哥兒推到了水池中——常玥此時恨得牙根癢癢, 都是沈惜礙事,若是烺哥兒果真被推進去了, 她也好方便混淆真相。

可同樣的, 烺哥兒也不喜歡陳瑩。常玥隻想試圖牽扯出陳瑩來,好讓烺哥兒的注意力被吸引走。

幸而此時隻有烺哥兒一個人在, 應付一個小孩子,她還是有信心的。

“常侍妾是什麼意思?”烺哥兒盯著她開口了, 他慢慢的道:“為何要提母妃?”

原本稚嫩的童聲卻因沉悶又緩慢的語調聽起來讓她有些不舒服,常玥看著烺哥兒過分沉靜的小臉兒, 覺出幾分不對來。

他滿打滿算隻有四歲多點, 即便心智都恢複了正常,討厭她直接發作便是,今日的反常, 莫非是誰教他了什麼不成?

常玥頓時警惕起來。

前些日子陳瑩才出了事,懷疑的圈子已經越來越小。莫非是……陳瑩已經認定是她所為了?

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在烺哥兒麵前她一時忘了掩飾自己的情緒,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來。

殊不知烺哥兒看似漠然的垂著頭,目光卻落在她的手上。

自從陳瑩被認定不能再生育後,陳瑩對烺哥兒的態度便大為不同。甚至如今還一力要把烺哥兒推上世子之位——那麼她抓緊教導烺哥兒親近她也是有的。

常玥定了定神,告誡自己不能自亂陣腳,又是在小孩子麵前。

“妾身是關心您,才多問了一句。”常玥笑盈盈的道:“王妃自然是極疼您的,是妾身僭越了。”

烺哥兒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臉上寫滿了將信將疑。

見他麵上此番神情,常玥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又好言哄了烺哥兒好一會兒,才見烺哥兒麵上露出一絲笑意。

左右烺哥兒身邊服侍的人一時還沒過來,常玥便試探著問道:“哥兒怎麼沒去王妃處?還是快些回去罷,別讓王妃擔心!”

烺哥兒卻是搖了搖頭,道:“母妃要進宮。”

陳瑩要入宮?常玥心中念頭轉過,即刻便明白了陳瑩這是在淑妃麵前表決心了,表示她會扶持烺哥兒登上世子之位。

烺哥兒的身份本就名正言順,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卻弄得好像是她多大的功勞一樣!

常玥還想再多問些什麼,隱約仿佛看到了烺哥兒的奶娘已經找了過來,她忙借口自己還有事,趕快離開了花園。

“她在這裏見了不該見的人。”烺哥兒臉上天真的神色不見了,他對身邊的奶娘道:“想法讓王妃知道了才好。”

陳瑩和常玥之間暗中鬥得不可開交,兩人還都沒有實質上的占到上風。

他討厭陳瑩,更討厭常玥。隻要看到常玥,他就想起在禦花園時,自己險些跌落水池,是她緊緊的護住自己,哪怕再難受,也不曾放開。

從此他就記住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私下裏他從不稱呼陳瑩為“母妃”,他知道自己年紀小,人微言輕的,在王府中甚至都說不上話。

可最近這些日子,府中眾人對他的態度分明已經不同了,無論是陳瑩身邊的人亦或是王府的舊人,看自己的眼神中都透著恭敬。

奶娘也告訴過他,陳瑩正在為封他為世子的事奔走著,態度比爹爹還要著急。

烺哥兒握緊了自己小小的拳頭。

自己還太弱小,隻能一次次的看著她保護自己,而他隻能在一旁絕望的哭泣。

如果能有一次,自己可以保護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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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烺哥兒被封為安親王世子的消息時,護國公夫人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

“奴婢就說夫人您過慮了。早在陳氏開始奔走時,這事便已十拿九穩。”屏退了其他人後,張嬤嬤笑道:“恭喜夫人!”

護國公夫人麵上閃過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旋即她又謹慎的道:“那些人是斷不可再用了,好生打點她們的家人。”

張嬤嬤忙應了下來。

“隻怕陳瑩不會善罷甘休,雖是她已經認清了眼前的事實,當時舊仇她一日也不會忘記。”護國公府人歎了口氣,道:“眼下是有人指點她,才讓她沒有再度走錯。”

無論如何她的目的都已經達到,讓陳瑩把烺哥兒視作自己唯一的後路,隻有烺哥兒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