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咬了咬牙,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都盡數咽了下去。說了又能如何?她們隻想看大奶奶笑話罷了!話在唇邊打了個轉,她曲膝道:“回大姑娘的話,大奶奶今日還好。”

柔娘露出安心的神色,微笑道:“那就好。短了什麼隻管說,萬不可耽誤了表姐的病。”

蘭香垂下頭,輕輕應了一聲。

見沈惜氣若遊絲的模樣,已是進氣多出氣少,柔娘走近又看了一回,見她並沒要睜眼的意思,略坐了片刻,把小丫鬟們都敲打了一番,這才邁步走了出去。

除了蘭香,柔娘離開時,房中的丫鬟們都紛紛送到院中。

柔娘前腳才離開,蘭香便把藥碗放在一旁,眼中的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甚至不敢哭出聲,隻怕床上的人聽了更加傷心。

送完了柔娘,許久也不見有人回來,蘭香在冷笑之餘,也暗暗鬆了口氣。

都不在也好,不會擾了大奶奶的清靜。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漂亮的秋水眸子,配上巴掌大的小臉,端得是楚楚動人,美麗而脆弱。

“方才聽到有聲音。”她氣息微弱,說一句話幾乎要停個兩三回,“是大姑娘過來了,還是伯夫人過來了?”

蘭香忙輕聲回道:“是大姑娘來過了。”

沈惜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她有心了。”

“大奶奶——”蘭香見她似乎對承恩伯府的人仍是感激的,咬了咬下唇,那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服侍在沈惜身邊這一年,蘭香總覺得伯夫人劉氏、大姑娘柔娘,並不如表麵上那樣的關心大奶奶。大奶奶同侯爺離心離德,便少不了她們從中作梗!

可大奶奶仍是很信任她們,對兩人言聽計從。

如今大奶奶命懸一線,那母女二人又有幾分真心?

隻是……這樣的話說出來,會刺激到大奶奶。更可況妹妹蘭草已經被人陷害離開了大奶奶身邊,若是她不能守著大奶奶,那大奶奶就真的沒人看顧了!

她可不相信承恩伯府張家,對大奶奶有幾分善意。

蘭香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麼來。

一時間主仆都沉默了。

“要、要善待她們……”突然,沈惜發出一聲歎息般的聲音,很快閉上了眼。

唬得蘭香忙上前守著,隻見沈惜麵如金紙,氣色愈發的不好。她的聲音又低又輕,蘭香壓根兒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大奶奶,大奶奶您要什麼?跟奴婢說!”蘭香湊到沈惜耳邊,滿麵焦急。

連日來大奶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昨夜把喝的藥全都吐了,還嘔了黑血,險些喪命,好容易緩了過來。

突然,沈惜睜開了眼,望著房間裏虛空的某一處,眼神空茫茫的,恍若未聞蘭香的悲泣。

“我、我……”沈惜的聲音愈發斷斷續續。“我答應。”

“心甘情願。”

沈惜唇瓣闔動,又喃喃了幾句,眼皮似乎失去了支撐,緩緩的閉上。

蘭香嚇壞了,撲到沈惜身上,不管不顧、撕心裂肺的道:“大奶奶,您怎麼了,您醒醒啊!”

隻見沈惜麵上似乎透著安詳滿足的笑容,蘭香幾乎魂飛魄散,忙對著外頭扯著嗓子大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去請大夫!”

“大奶奶不好了!”

“這就對了。惜娘,說到底侯爺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讓侯爺早些有後,這是你做主母的責任。”喬三夫人見自己已經說服了沈惜,不由順嘴多說了幾句。

喬三夫人管得可真寬,都想插手侄子房裏的事了。

沈惜在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隻乖巧的道:“嬸母說的是。”

“你和湛哥兒成親一年也沒見有動靜。”見沈惜知情識趣,喬三夫人談性更濃。“哪怕是個妾生的,也都得管你叫一聲母親。”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真真打的算盤不錯。

也難怪喬湛勃然大怒,這樣被人擺布,甚至房中事都要插手——

“您說的是!”沈惜隻做懵懂,細聲細語的道“隻是侯爺說了,子嗣還是嫡出的好!您看侯爺可不就是得了益。按理說在那嫡庶都有的家中,早就為爵位爭得頭破血流了,可咱們家兩位叔叔都極其照顧侯爺,好生護著侯爺襲了爵。”

先永寧侯嫡妻生下喬湛之父,後頭的繼室、如今的太夫人又是隻有嫡子嫡女。難道喬三夫人還能指責自己的婆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