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你看你看，時光的臉
四月初夏，日子漸暖。你穿過人來車往的街道，走入雨季煙霧繚繞的弄堂，那些舊的物景橫亙在記憶和眼前。一場回憶的旅程被無意拉開，舊事像細微的塵埃，落在年輕的額頭——
那年，背著沉重的行李，經過四個小時的顛簸，把自己拋入陌生的小縣城，舉目一無所知。初到陌地的深夜無法入睡，聽許巍幹淨而有力的吟唱，關於青春、前程、夢想……次日醒來，換上笑臉，告訴自己，要努力學習，要認真生活。那時候，所租住的院子裏，有十來個一般大的孩子，一樣的來自鄉村，一樣的生澀懵懂，都是為了夢想而走出鄉村的孩子，你們相遇，抬眉露笑間盡是羞澀。嗬嗬，那時候，你十六歲，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軍訓之後，真正的高中生活開始了。是秋天下午，你們走出縣城，在鄉野的路上盡情地奔跑、騰躍、開懷大笑、說很多話。一群年少的孩子，不知未來塵世蒼茫，隻是忘情地享受自然，珍惜友誼。這是多麼久遠的事情啊！
那年夏天，一個朋友因病離開。消息傳來，原本吵鬧不堪的教室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靜，不知道是誰率先哭出聲來，接著一個、兩個、五個、十個……最後，整個教室變成眼淚的海洋，悲傷和惋歎彌漫其中。已經很久沒有那樣真實的痛哭，不為別的，隻因悲傷不可抑製，隻為紀念珍貴的友誼。
高一，高二，高三……時光是綿長的階梯，無論你是否努力，總是要不斷地向上爬行。
上課，考試，放假……生活是紛繁的劇場，無論你是什麼角色，總是要品味其中滋味。
考試失敗後的失落，喜歡的人一個眼神帶來的欣喜，朋友支持的話語給你的感動，孤寂的寒夜對家人的想念……你看你看，時光的臉在記憶裏輪換。悲傷的歡快的落寞的自信的，時光的臉，撲麵而來。那個可愛的女孩，總是在炎熱的午後走到你麵前，眉目低垂，嘿，我們散步去。你享受那樣的時光，彼此之間有很多話說，總是感覺意猶未盡，太多話來不及表達，並期待下一次她的靠近。突然多了些流言，關於你和她，說早戀。班主任來了，威脅說要告訴家長，你們驚慌失措，卻也很納悶：這是愛嗎，不是愛嗎？多年之後，你依然無法給自己明確的答案，而那年的女孩，早已不知道身外何方。
總有一些人，在生命之中，留下不可抹去的痕跡。那個囂張而獨行的少年，是全校師生眼中最壞最無可救藥的人，抽煙、飲酒、逃課、頂撞老師、破壞學校公物、打架……所謂劣跡斑斑，而你們卻成為了朋友，在高二匆忙的生活裏，他成為最獨特的一道風景。如果青春裏走過的每個人都是一朵花，他必定是最與眾不同的一朵，開出最特立獨行的光芒。他不教你抽煙，不帶你喝酒，要你好好上課，會在別人欺負你的時候勇敢站出來，哪怕麵對老師的誤解，他也能無所顧忌地說，老師，他不是這樣的。可是親愛的，現在他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