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 記
辛卯春節前幾日,有幸與李浙杭先生共飲。李先生鼓勵我將詩歌整理出版,我率爾允諾。“五一”後再聚,李先生就催我交稿了。哎呀,窮盡手中所有,不過薄薄一冊,真是寒磣。自1989年習詩至今,不及大多數詩人一年所作數量,也許是自己太懶,也許是與詩緣淺。
大學癡迷於詩,也是以讀為主,與詩人交遊多,動手不多。我學的是英美文學專業,讀的也以英美詩歌為主,喜歡的詩風格龐雜,讀得較多的包括艾倫·坡、華茲華斯、葉芝、布萊克、迪金森、奧登、龐德、弗羅斯特、迪蘭·托馬斯,此外也讀了不少俄國白銀時代的作品和法國象征派的作品,我還喜歡過博爾赫斯和聶魯達。時列程光煒先生門下,聯係多的有湖北詩人南野、胡曉光、餘笑忠、張執浩、劍男、徐魯等,以及當時亦為本科生的沉河、黃斌、陳均、邱華棟、李潯和為碩士生的夏可君、為博士生的汪劍釗,他們均啟發了我的詩藝。“七月”老詩人曾卓專門寫信,教導我要加強節奏感;現已棄世的餘虹先生,讓我回頭看“朦朧詩”;我尊敬的詩人西川兩次寄來他的很多未刊稿、修改稿以及《傾向》雜誌;評論家畢光明先生數次到我的宿舍,建議我寫得別那麼好看,而應該粗鄙一些……還有很多人給過我鼓勵,包括特別有責任心的《星星》編輯魏誌遠、《詩刊》編輯梅紹靜、《詩神》編輯大解等。我向他們投稿,盡管刊物均聲明稿件“勿投私人”,但他們給我回信,有時還給我寄賀年卡,讓我幻想到詩歌星空的燦爛。由於缺乏內在的人生經驗,這時期我的寫作,和做手工藝品無異。
畢業一年左右,我離開了任教的黃石教育學院,告別了校園,也中止了詩歌寫作。這一中止,幾近十二年。期間,與詩歌界幾乎沒有聯係,偶爾有詩人到我所在的城市來,一起喝酒也好比盡個禮數。我甚至沒有讀一首詩,也漸漸被詩神遺忘了。我的筆變得沒有靈性,新聞工作使我習慣於客觀、平實的表達,更使我成為一個徹底的現實主義者。大學時代的詩友冰馬在網上發帖,說我本來是一個天生的寫作者,可惜過早淪落於世俗。
2005年夏天我離開黃石來到寧波。新的生活沒有期待中的美好,我開始與我的周遭有了距離。2006年,我開始斷斷續續寫博客,有時也寫一點分行的句子,姑且是恢複寫詩吧。但是我感覺到,我的表達方式落伍了。當然,我也沒有分配時間閱讀任何想閱讀的詩歌,除了個別詩友的贈書。陸陸續續,我還是寫了一點,都在這兒。雖然很粗糙、草率,但我知道一個人不會在自己的日記裏去說假話、去濫情,世俗的生活反而激發了我的表達欲望。詩歌也好比說話。
回頭整理這些東西,我忽然感到,一個人習詩是否類似學畫,先是花鳥,然後是山川、人物?我早年所寫和中年所寫,真是有選材的差異,也真非有意為之。然而,人物難寫入詩,換作散文、小說、戲劇也許更宜。我現在關注人事已甚於其他,因為人的異化更值得詩人警惕。我不喜歡遁世的作品,但我還無力寫出想寫的東西。一個時代,有它的命運,有它的精神,有它的氣象。筆墨之於時代,真是一個大命題。“五一”前夕,光煒師來寧波,他對我說,該轉場啦!可是,我還是沒準備好。我知道,一個人的氣數、修養,決定了他的視野和功力。
出版這本小冊子,隻能算是把過去的習作收集一下,算是跟過去告別一聲。我知道以後要寫什麼了,隻是還沒想好怎麼寫。下一次再出一本,也許就是我把它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