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羊祜餘黨
陸順的傷勢還未好,侍人便來照顧我了,我每每問起陸順的傷勢,他都會一臉勸慰道:“也沒什麼打緊的,太醫已囑咐下麵的侍人了。皮肉之傷,服些太醫院的藥,即能立杆見影。倒是被人如此羞辱,身心有所創傷,必需緩慢調養,也應能康複。”他頓了頓道,“丞相,你的風寒有好轉了。”
我確實身體感覺輕盈了許多。原本在床上著這熱的時候,口幹舌燥。喉嚨裏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音來。越是想沉沉睡去,各種夢魘來回糾纏。我看見了王渾憤怒的眼神,眼神裏充滿了喋血的殺氣;看見了他把酒倒在羊祜的頭上,仍是不解氣地想補上一刀。
久了,我才發現這一夜的夢都是關於王渾的,他的忿恨也許跟我的一樣,都是對同一個人。轉念一想羊祜的死讓這個皇宮中確實突然間少了那麼多紛擾,但是我隱隱覺著事情遠不如想象得那麼簡單。也許這樣的經曆隻是帷幕拉開的一瞬間,展現出來的。
“丞相在想什麼呢?”侍人給我擰了了一把毛巾,柔柔地拭去我臉上的汗珠。
“沒在想什麼。”我照舊地看了看窗口。孫冀不在,心裏漠然地空洞。他素來言語不多,唯有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會把冷峻丟在一邊,我很少見到他笑,眉間永遠凝著一股殺氣。
“孫將軍有要事在身。他讓我跟您稟報,我幾乎忘了呢。”侍人都能猜到我在想什麼了。陸順走了以後,也隻有他能陪著言了幾句。
“莫非是查探異邦?”我警覺地想到之前好像孫冀也跟我提起過這這件事情,不過是查探哪個國家,我倒是不甚清楚。
“孫將軍如此大本事的人,若是他真的去查找了。我們的人也不一定能找的到他。 況且他辦事一向心思縝密,如果沒有把握,或者陷自己於危難而無後路的事情,他必不會做。”
我讚同地點了點頭。
泰始六年開春,春寒料峭,冬日的陽光都收了回去,萬物複蘇的時日還未到來,這個世界顯得都是雪絨鋪蓋。
我在火盆上搓了搓手,這一開年,身子便不是很好。
孫冀也回來了給我找尋一些宮裏未有的珍饈,說給我調養下身體。我也是甚是歡樂,但確是還是喜歡臥在床榻上,不思活動。
孟據便說,這些潮潤的天氣,還是與我出去走走比較好。
我笑道。“幾十年前這個時節,陸順是在白雪皚皚的時候進的丞相,然後在一片蒼涼之間,差點消失殆盡在這個紅塵俗世的圍城裏。”
孟據也不說話,就是默默地看著我。
“終有一天我會先走,聯著一些我不願離去的念頭和未償的心願。然後你帶著柳絮的月輝,在夜色的微涼中懷念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麼的感慨都讓我覺得不是自己了。
孟據柔柔地笑道,“丞相一定是疑心自己在夢魘之中吧,說那麼多不著調的話。就算是走,也是奴先走,丞相是九千歲,如何就走在奴的前麵了呢?”
三月融化時節的雪似乎棉絮,漫地的揮灑。
“你看,連雪都化了,還哪些事情過不去,忘不掉的呢?”我意味深長道。
“羊祜終是敗給了丞相您,也算是一個心結解開了,丞相應是舒心不少吧。”孟據輕輕道。
我不知道要說些甚。
“丞相,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檻,讓自己過不去。”他看著我的側麵。
我慢慢發聲,“也許我根本沒贏,隻是他輸多了點。”
“這是宿命嗎?”孟據問了一句很深奧的,很哲理的話。
我搖搖頭。“這是孟據拿命換來的,最多算是孟據的宿命。赤玥救了他的命,他拿此生換了我。”
“羊祜貽害不淺。”孟據嫉惡如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