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
程嘉義解開安全帶，起身往後麵走去，臉上的抬頭紋皺著。
趙銘澤看著程嘉義的背影，感覺程嘉義從剛才欲言又止開始，明顯在故意回避和自己更多交流。
程嘉義，他不希望自己了解更多關於自己父親和他的更多往事。
自己現在是程嘉義的徒弟……程嘉義，曾經是自己父親的徒弟。
當天落地後，趙銘澤約會唐梓婷出來逛街，唐梓婷說不行，晚上蔣妍妍她們幾個給一個空乘慶祝生日，要出去洗澡按腳唱Ｋ。大家說好了隻有女生不帶男的。
兩個人在電話裏戀戀不舍的對撒了一會嬌，明天兩個人都輪換調休，兩個人約定去……逛故宮北海南鑼鼓巷加後海……
傳統談戀愛路線，可以一邊談戀愛一邊看到全國各地人民群眾……
掛了電話後，趙銘澤心情不錯，晚上自己在食堂吃了一口，然後回宿舍照例準備功課。
電腦剛打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一定是唐梓婷，想自己了偷偷先溜走了。趙銘澤嘿嘿笑著拿起手機，結果發現根本就不是有人打來電話，而是自己定的一個手機備忘錄。
準確的說，是自己一個月前定的今天提醒自己的手機備忘錄，備忘錄的內容隻有兩個字：“眼睛”。
一個月前自己檢查完後，還為眼睛的事情始終懸而未決，自己鬧心過幾天，但後來自己調整了心態，加上工作忙起來，還有自己確定了和婷婷的關係，自己感覺一切事情都漸漸開始有好轉，自己幾乎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現在鬧鍾再次提醒自己，趙銘澤感到呼吸有點沉重……看著屏幕上的鬧鍾不停地晃動，趙銘澤狠狠長出一口氣，按了停止鍵。
自己會不會有事？趙銘澤問自己的第六感，腦海中立即閃出的答案是：“不好說。”
趙銘澤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突然又有一句話閃現在趙銘澤腦海中：“情場得意，賭場失意。”自己的眼睛好不好如果看成一場沒有揭開結果的賭博的話，那昨天自己剛談上戀愛，今天老天爺就重新讓自己想起眼睛的問題，時間點會不會有點不吉利？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自己是個爺們，沒什麼好怕的。
趙銘澤打開電腦，找之前自己去的那個醫院，蔣妍妍介紹的那個醫生，在網上預約了掛號。
第二天下午兩點那個醫生有空號，趙銘澤掛了那個號。
那麼，自己明天和唐梓婷的約會，要去眼科醫院嗎？
剛談上戀愛，倆人隻要在一起，就算去掏糞也是幸福快樂的，更何況眼科醫院。
但如果自己檢查後，醫生宣布自己不能當飛行員了，那唐梓婷就要被迫表態，她肯定要說不當飛行員了也不要緊，她喜歡的是趙銘澤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職業。
這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其實現實點說，自己的大部分魅力，難道不就是來自於這份職業嗎？專業，高端，逼格，外加高收入。
如果自己當不了飛行員了，自己應該尊重唐梓婷，應該給唐梓婷更公平的重新選擇和決定的權力。
明天自己一個人去，給唐梓婷打電話，推掉約會吧。
趙銘澤想到這裏，一陣心煩。
突然趙銘澤想起蔣妍妍曾經在自己眼睛剛剛有問題的時候說過，如果趙銘澤真的不能當飛行員了，她也不在乎。
自己怎麼這個時候想起蔣妍妍來了。趙銘澤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也許是因為蔣妍妍給自己的壓力更小吧。
但給自己的壓力更小，也許正是自己沒有喜歡上她的原因……
第二天，趙銘澤說自己姑媽家有點事情，推掉了和唐梓婷的約會。
到醫院做檢查，拍了新的片子，拍片後，趙銘澤問什麼時候出結果？
“十個工作日。”
“為什麼這麼慢？”
“這是最新型的設備，能給眼底做更高分辨率的圖像，但圖像成像需要發回到這個設備的公司總部，也就是德國那邊，說是用超級計算機計算，咱們醫院安不下那麼大的計算機。但全世界都發到那裏去，所以成像要排隊。”
“那我能問問，現在就是比較低的分辨率看起來，我的眼睛怎麼樣？”
“這……我不能給你結論，術業有專攻，我就是負責照好片子，我的結論要是不準，平白增加你心理負擔。小夥子，不要想太多，回家該吃吃，該喝喝，十天很快的。啊！出去後去掃一下我們醫院ａｐｐ的二維碼。片子出來，ａｐｐ會有信息提示。”
“哦，多謝。”
趙銘澤出來到醫院大廳掃二維碼，注冊自己信息的時候，想起來醫生剛才說的：“我的結論要是不準，平白增加你心理負擔。”還有後麵說的，“小夥子，不要想太多。”
醫生越是態度好寬慰患者，患者可能越麻煩，所以醫生才會這麼友善充滿同情心。
自己的照片結果很不好嗎？……
離開醫院，剛出大門口，趙銘澤的手機響了，是唐梓婷發來的短信，問趙銘澤晚上幾點回賓館？要不要晚上回來後，出去走走？
十天後出結果，要不然，自己想辦法回避十天，等結果出來，自己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和唐梓婷交往吧……
對她要公平……趁著兩個人感情還不深，如果自己沒有前途，不要再耽誤了她。
唐梓婷如果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她一定會罵自己，會說感情的事情，不應該被有時候甚至會顯得有些殘酷的生活影響，被前途或者金錢影響。
但如果十年後，或者二十年後呢，人的年齡增長，感情對人的影響就會下降，人會越來越理智，越來越“冰冷”，越來越“現實”，那時候唐梓婷也許就會理解自己現在的決定，甚至會感激自己沒有用感情強製把她和自己捆綁在一起。
自己是男人，要對唐梓婷負責。
這十天先過去，別的事情，等結果出來再說。
趙銘澤心裏煩亂到了極點，手指仍然懸空在屏幕上空，怎麼給唐梓婷回複，找什麼借口呢？
“婷婷，我姑媽家有點麻煩事，我可能要離開北京幾天，去老家。”
自己的家族在北平和平解放的時候進的北京，自己現在也勉強算北京土著了吧。去老家……當年太爺爺甚至都不姓趙，隻是為了工作保密需要，自己的爺爺才改姓趙。同樣因為保密需要，老家在哪，父母親和爺爺健在的時候都好像沒有提過。
還有就算離開北京，自己和唐梓婷用不著見麵了，但兩個人剛剛熱乎上，至少電話要打吧？唐梓婷一定會要求微信來個視頻聊天，看看趙銘澤的樣子，甚至看看趙銘澤老家的樣子，這不過分吧？
自己撒了一個謊，就要撒更多的謊去圓。
自己現在想要的，是這十天，最好完全不和唐梓婷接觸。
怎麼辦？老天爺，你能給我個辦法嗎？謝謝。
電話這時候突然響了，趙銘澤低頭看，是師父程嘉義打來的。
趙銘澤接起電話：“師父。”
“你在哪呢？醫院結果出來了嗎？”
趙銘澤在檢查前，和程嘉義，還有公司人事部門寫郵件說了自己要去複診的事情。
趙銘澤在電話裏說了簡單的情況。
“哦，還有十天，行啊，那就是你至少這十個工作日，還有飛行員資格唄？”
程嘉義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銘澤輕輕點了點頭，自嘲的笑了一聲說：“對吧。”
“那好，現在有緊急事情，你趕快回公司，馬上。”
“什麼事？師父？”
“解釋起來有些費勁，你趕快來吧。公司內部要先開個會，我也是剛剛接到的通知，我把你的名字也報上去了，你趕快來吧。半個小時後會議開始，能來得及嗎？”
趙銘澤估算時間：“能，師父。”
“行，掛了。”
“我把你的名字也報上去了。”“解釋起來有些費勁。”“我也是剛剛接到的通知。”還有那句：“那就是你至少這十個工作日，還有飛行員資格唄？”趙銘澤拿著電話，回想程嘉義剛剛這些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程嘉義弄得神神秘秘的……
是有什麼秘密飛行任務？
如果這個任務，能讓自己被迫和唐梓婷十天聯係不上……
那就是天意吧……不祥的天意……
這時候正好有個出租車上了醫院大門前的車道，停下，副駕駛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跳下車，連忙跑到後車門，開車門，說：“姑奶奶，小心，誒，小心。”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攙扶著一個孕婦慢慢走出來。孕婦疼的滿臉扭曲，眼眶發紅，聲音發顫的說：“又開始了！哎呦！哎呦！”
趙銘澤學過孕婦急救，知道這是產前陣痛。陣痛從第一次開始，要間隔的持續十幾個小時，那滋味比男人被踢了蛋蛋疼個十來倍吧。
車子後座另一邊孕婦的媽媽也跳下車，拿著大包小包好多準備住院的東西，過來攙扶孕婦。孕婦使勁打男人胳膊：“都怪你！都怪你！哎呦！哎呦！為什麼一定是女人生孩子！你們男人一點事情都沒有！”
趙銘澤連忙也過去幫忙扶孕婦。
孕婦好像突然更疼，一把抓住男人胳膊帶著點肥肉的上臂，自己疼著，下死手狠捏男人的胳膊。
男人吃疼但不敢表示出來，長牙咧嘴的還是陪著笑說：“對不起老婆！你忍忍，你忍忍。”
男人把孕婦攙扶下車，對老太太說：“媽，你扶著她進大廳等著，我去掛號。”
“你別去！”孕婦高喊，“你哪也別去，我跟著你。你別離開我……”
“掛號那人多，你……”
“我能忍，你別走，我怕，你就在我身邊，哪也不能去！……你讓我媽去，媽你去。你去。”孕婦一邊說著，一邊哭了出來。
老太太說：“行，媽去，媽去。女婿，你陪她啊。媽去。”
三個人攙扶著進了醫院大門。趙銘澤幫忙送到門口，那個男人說：“謝謝啊，大兄弟。”
趙銘澤點頭笑了一下，回頭看到出租還在門口，趙銘澤打開車門，上車說了公司地址。
出租司機五十多歲，典型的出租司機胖瘦，褶子臉，胳膊上還套著套袖。掛檔踩油門往前開去，後視鏡看了一眼趙銘澤，說道：“這女人要生產，家裏能鬧翻天。咱老爺們欠老婆的債啊。”
趙銘澤點了點頭。
“小夥子，有女朋友嗎？”
“有……暫時還沒確定。”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了唄？”
趙銘澤尷尬的笑了一下。
“人家要是願意跟你，對人家好點！女人不容易！就鮮花一樣鮮嫩個幾年，都給男人享受了。一旦確定跟個男人，之後就沒好日子了，生孩子養孩子，照料父母，家裏家外，老了還得給自己老爺們送終，最後結局就是滿臉褶子黃臉婆，女人這一輩子，給自己選老爺們，就是選給誰還欠債，給誰當奴隸，給誰當通房大丫鬟，也不知道圖個啥，忒沒勁。不容易啊！”
趙銘澤想起來唐梓婷，看著窗外，突然感到心裏一陣發酸……
如果自己眼睛沒有事，自己能和唐梓婷有個未來，自己一定，要好好補償唐梓婷，讓她做最幸福的女人……
這十天，婷婷，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