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兩個人對話，說出來了相敬如賓的怪異感覺。兩個人都低下頭，都很不喜歡現在的氣氛。
唐梓婷擔心剛才拒絕趙銘澤親自己，趙銘澤會不開心，連忙找話題問道：“澤澤。”
“嗯？”
“你今天白天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下機的時候，我看你，還有Ｊａｓｏｎ機長還有程機長都板著臉孔，看起來特嚇人？而且我聽說你考核沒有過是嗎？”
趙銘澤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有女朋友的一個好處，就是心裏有點什麼破事，都可以倒給女朋友了。
專屬美女垃圾桶，牛不牛？
趙銘澤一想到這點，心情立即好多了，然後笑著問：“你想聽啊？”
“嗯。”唐梓婷也為找到能和趙銘澤交流的話題感到開心。把右手握成小拳頭，支到自己下巴上，大睜著眼睛看著趙銘澤。
真好看，這麼好看的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趙銘澤伸出一隻手，把唐梓婷另一隻手握住，唐梓婷的手有點冷。
趙銘澤想起一句歌詞：“你的小手冰涼，像你的眼神一樣。”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唐梓婷沒有反抗趙銘澤握住自己的手，還是大睜著眼睛，看趙銘澤。
趙銘澤很詳細的給唐梓婷講了白天的事情。唐梓婷聽了後，說：“我覺得吧，Ｊａｓｏｎ機長和程機長刁難你的事情，你倒是不用擔心。他們應該是故意鍛煉你呢。”
“哦？”趙銘澤沒想到唐梓婷會這麼說，“你這麼認為？”
“怎麼，你也以為我胸大無腦啊？我看人很準呢。Ｊａｓｏｎ機長呢，最大的特點就是嘴損。”
唐梓婷一這麼說，兩個人一起嘿嘿笑。
趙銘澤不住的點頭說：“損這個詞用的特別準確。他有一種……怎麼說呢？就是他特別善於說出讓你想要揍他的話。”
“嗯。按照東北話說，”唐梓婷學東北小品腔，“就是句句嗆人肺管子。”
兩個人一起哈哈笑。
趙銘澤一邊笑著一邊說道：“你嘴也夠損的了。”
“是吧是吧？其實我心裏不少時候想的事情很惡毒呢。但是大家就是隻看我外表甜美，我也隻好配合大家，都不敢展現出來……但其實我心裏有小惡魔。”
“是挺惡。”
“但Ｊａｓｏｎ機長說話我也品了，一個是他的惡意都隻停留在說話的表麵上。他人本身，並不壞。”
“嗯？……”
唐梓婷說道：“你不信啊？那我問你，咱們鄭乘務長性格直爽，眼睛裏不揉沙子對吧？”
“對。”
“但鄭乘務長現在可是願意做Ｊａｓｏｎ機長的女朋友，Ｊａｓｏｎ要是壞人的話，鄭乘務長還能和他談戀愛嗎？早就用高跟鞋的鞋跟踹他了。”
趙銘澤沒從這個角度想過Ｊａｓｏｎ的人品，聽到唐梓婷這麼一分析，趙銘澤覺得蠻有道理的，同時心中有點佩服唐梓婷，她想問題的角度和深度，真有些讓趙銘澤意外。
“所以我覺得Ｊａｓｏｎ如果批評你，肯定不是單純的就是要收拾你。問題還是出在你身上。而程機長，那就更不用說了，我們空乘們私下給你們男人排名次的時候，程機長可是常年占據第二的位置。”
“第一是誰？”
唐梓婷一聽到趙銘澤問第一是誰，立即捂嘴嘿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說啊？”
“是你。”
“那有什麼可笑的？為什麼我能排第一？”
“你顏值高，嫩。”
“啊……這做為男人，這兩個賣點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男人嗎，還是要以那種爺們的感覺取勝。程機長之所以能排第二，我們這幫女空乘一致的觀點就是他除了年齡和顏值不如你以外，其他的什麼閱曆啊，氣質啊，氣場啊，能力啊，甚至那方麵……大家都公認他隨隨便便都甩你七八條街。”
“別的都比我強？那方麵也……”
“不是比時間，是比姿勢的豐富程度……”
“行了。沒想到你們女的背後這麼放得開。”
唐梓婷嘿嘿笑：“上大學的時候就這樣。女人背著男人湊一堆，萬年不變的話題就是男女關係，還有男人……男人性能力。”唐梓婷說完，低頭嘿嘿笑。
“那他什麼都比我強，也隻能排第二？”
“沒辦法，女人都是吃顏的肉食動物。”
“行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哎呀，說跑偏了。我的意思是說，程機長這種公認的好男人，怎麼可能小肚雞腸的刁難你。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這叫嘴刁心裏愛，還是要磨練你……”
“是嗎？”趙銘澤添了一下嘴唇。唐梓婷的結論可信嗎？唐梓婷不知道，自己和程嘉義，還有更深一層的“仇恨”，關於自己父親和他的往事的仇恨。
“你相信我吧。我這方麵可有自信了。就是從來沒有人聽我分析，我這麼厲害，也隻能憋在心裏，以後可算有你知道我厲害了。”
兩個人對著笑。
“所以他們罵你，你不用往心裏去。越罵越愛，他們還是看重你，想培養你。”
“那你是說，Ｊａｓｏｎ今天說我不合格，也多少有點故意的成分嗎？”
“那不會……應該是你，真的有問題。可是我聽你描述，你的表現，我也聽不出來什麼問題啊？他批評你過於自信。”
“其實不隻是Ｊａｓｏｎ這麼說過我過於自信。師父在剛認識我的時候，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說我過於自信。但說心裏話，師父當時說我自信，我也不太明白我哪個地方表現出讓他反感的自信了。”
唐梓婷嘴裏嘟囔道：“自信……過於自信……對了，你是嚴格按照操作規程做的嗎？”
“是啊。手冊我都背熟了，一個字都會差。下機後我也反複看了手冊，我的處置和手冊完全一致，我……”趙銘澤說到這裏，語氣突然遲疑了起來，臉上也露出深思的神色……
唐梓婷問：“怎麼了？想起了什麼？”
“過於自信，就是過於相信自己……手冊我都背熟了……但是我卻……沒有嚴格按照手冊的指導行事……我好像明白了。”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你不是說你找備降機場的操作，是完全按照手冊的指導行動的，一點沒差嗎？”
“找備降機場的部分，我是嚴格按照手冊來的。但在其他部分……我過於自信，沒有按照手冊……”
“什麼部分？”
趙銘澤指了一下唐梓婷，示意她等一下自己，然後趙銘澤掏出手機，調出７３７的操作指南，往前翻了幾頁，說道：“你看，就在這手冊的第三頁，這上麵寫的字。”
“手冊開篇寫的字？什麼字？”唐梓婷把手機接過去，低頭看。
趙銘澤指著第三頁中間一段話，說：“我的問題，就出在這裏。就是因為我違反了這一條，Ｊａｓｏｎ才會說我過於自信。我師父早先和我說我過於自信，也是同樣的原因！”
唐梓婷一看到那一段話，立即也明白過來趙銘澤的意思，嘴裏嘟囔著把那段話讀了一遍，然後對趙銘澤說：“原來是這樣！”
“對不對？！原來我一直以為這手冊我閉著眼睛都不會用錯，實際上，我一直在犯錯誤，而且可能會犯嚴重的大錯誤！”
趙銘澤找到原因後，終於明白過來Ｊａｓｏｎ根本就沒有刁難自己，問題就出在自己身上。自己堵上了一個可能在未來飛行生涯鑄下大錯的大漏洞，趙銘澤心情一下好了起來。
趙銘澤送唐梓婷上三樓，但自己隻站在電梯口那裏，拉著唐梓婷的手，鬧著不肯放開，兩個人戀戀不舍的分開了。趙銘澤不敢出現在走廊，恐怕蔣妍妍發現異常。
唐梓婷一想到自己已經和趙銘澤確立了關係，自己有男朋友了，心情就說不出來的甜滋滋，興奮，內分泌全都亂了，亂的好舒服。但剛分開，自己就想再見到趙銘澤。
回到屋子裏，蔣妍妍正在看ｉｐａｄ上的電視劇《航空公司》，一邊吃著泡麵。唐梓婷看蔣妍妍沒什麼事，表情也是輕鬆的，應該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唐梓婷心裏石頭落地，和蔣妍妍隨便聊了幾句，還是繼續撒謊說自己去了火鍋店回不來多不開心。
蔣妍妍也撒著謊說接到趙銘澤電話後自己才放鬆下來，之前嚇壞了。
然後唐梓婷去衛生間卸妝刷牙洗澡洗臉修眉染眉吹頭發臉上抹護膚品腿上抹馬油還有洗內褲撒尿貼麵膜等一係列睡前準備活動，心情太好了，剛用卸妝油小心的卸了妝，唐梓婷就開始哼小曲。
蔣妍妍聽著唐梓婷在衛生間那邊傳來的悠揚的小曲，心裏還是堵得厲害。
第二天一早航班返回北京。
Ｊａｓｏｎ沒有坐這次航班，而是直接轉機飛成都，到那裏和公司其它相關人等參觀和學習國產大飛機Ｃ９１９交接相關事項。
Ｊａｓｏｎ之前寫去學習郵件的時候，抄送給了程嘉義，大概意思是：在程嘉義還是籌備組成員的時候，建議他也一同去學習。
但程嘉義已經決定主動退出Ｃ９１９籌備組，自己全力考上高級教練機長後，轉地勤。別的職業發展，自己都不考慮了。
程嘉義和趙銘澤在返回航班飛到一半航程的時候，程嘉義突然問趙銘澤：“我們現在距北京還有多遠？”
趙銘澤看儀表：“還有五十三分鍾的航程。”
“如果現在北京那邊塔台傳來通知，北京大霧彌漫，無法降落，你準備怎麼辦？”
“請稍等，程機長。”趙銘澤沒有馬上回答程嘉義問題。程嘉義斜著眼睛看著趙銘澤。趙銘澤打開手冊廂，拿出手冊，翻到相關指導條目，說：“按照手冊，我應該聯係航程範圍內最近兩個機場，作為備降選擇。我選擇鄭州和青島。”
“行了，你不用說了。”
“程機長，我又說錯了嗎？”
“沒有。你做的很好。你已經發現自己問題在哪了嗎？”
“發現了。”
“你給我說說。”
“我一直自認手冊背的一字不差，遇到問題時，我想追求完全不靠手冊，我也能完成任何操作。但其實手冊第三頁開篇的指導上，就白紙黑字寫著，緊急情況下人在壓力和多個問題同時發生情況下，可能不能有足夠的注意力，隻憑記憶完整完成所有操作。所以手冊要求飛行員除非是在沒有多餘時間，必須立即做出判斷的情況下，才可以隻憑記憶做出操作。否則隻要時間還夠用，飛行員遇到特殊情況，必須首先查找手冊相關條目，然後嚴格按照手冊操作逐條進行。就是俗稱的好腦子不如爛筆頭。白紙黑字是絕對正確的，依靠人的記憶，記憶總會出錯。我把手冊所有內容都背下來了，但就是這個看似簡單的手冊使用指南，我卻根本沒有注意過。”
“好飛行員，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自己。在這一方麵，你父……你師父我，有親身經曆的慘痛教訓。”
趙銘澤一聽到“你父”這兩個字，心裏突然想到，程嘉義要說的，是不是“你父親”，自己的父親，當年出現嚴重的航空事故，最後付出生命的代價，程嘉義要說的，難道是事情並不怪他，而是怪自己的父親，沒有遵守手冊？
“師父……你……”趙銘澤想要開口詢問當年的事情，但卻不知道怎麼找到合適的措辭，能讓程嘉義說出真話來。
程嘉義輕輕歎了一口氣，說：“行了，不說這些事情了。你還是很有悟性的。下次考核，不要再出錯。一會降落，你來操作吧。被給我弄的和昨天一樣，因為緊張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團糟，給我丟臉！你把降落操作流程從手冊裏找出來，一樣一樣準備好！我去撒泡尿。回來了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