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醫 改(2 / 3)

“免費醫療”不是最佳答案

大凡稀缺資源,隻要免費,必然存在浪費,經濟學稱之為“公共品的悲哀”。缺乏必要的利益製衡,個人就不再關心醫療支出多不多,而隻關心自己使用得夠不夠

近期,“免費醫療”成為熱點話題。世界衛生組織官員在北京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世界上沒有完全免費的醫療,政府有責任建立醫療衛生服務體係,但個人也有責任。

免費不免費,是指患者在接受服務時是否繳費。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即使是號稱實施免費醫療的國家,患者看病時也許是免費的,實際上醫療費用已經在個人、企業的稅收或繳納的保險中體現了。俄羅斯的醫療保障製度,沿襲了蘇聯的公費醫療製度,也並非完全的“免費醫療”:居民看病不要錢,但買藥需自付;公立醫院資源短缺,排隊等候現象嚴重。對此,民眾褒貶不一,“免費”之餅並不那麼香甜。

隨著我國保障和改善民生的力度不斷加大,編織起了世界上最大的醫療保障網,實現了基本醫保製度全覆蓋,人們對醫療服務的期望值也越來越高,讓人人享有基本醫療衛生服務,成為醫改重要目標。

但是,我國依然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發展中國家,人均收入水平低,城鄉差異大,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東部像歐洲,西部像非洲”的情況並不少見。俗話說:看菜吃飯、量體裁衣。任何一個國家的醫療製度,都必須與經濟社會發展相適應,與國家經濟承受能力相適應,不能過分超前或滯後。符合國情、量力而行、盡力而為的醫療製度,才是最好的。

從國際看,美國是全球最富的國家之一,醫療衛生總費用約占GDP的18%,人均醫療費用支出超過8000美元。沉重的醫療負擔,已經成為美國經濟的絆腳石。其他發達國家也存在類似困擾。這說明,醫療保障必須考慮到財政的可持續增長能力,不能盲目追求高福利,否則會騎虎難下。

大凡稀缺資源,隻要免費,必然存在浪費,經濟學稱之為“公共品的悲哀”。資源是有限的,需求是無限的,尤其是醫療消費,更是具有無限趨高性。這種趨高衝動,既來自患者,也來自醫生。在醫療監管製度不到位的情況下,醫患雙方很容易結成“利益同盟”,過度使用和消耗醫療資源,從而催生“浪費型醫療”。實踐證明,缺乏必要的利益製衡,個人就不再關心醫療支出多不多,而隻關心自己使用得夠不夠。其結果就是,醫療資源難以支撐,患者隻能排隊等候,真正有需求的人無法得到資源,導致新的不公平現象。國際研究認為,在醫療費用支出中,個人自付比例在兩至三成之間最為合理,最有利於節約

資源。

醫療衛生服務分為基本和非基本兩大類。政府主要為基本部分“兜底”,個人主要承擔非基本部分,社會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在醫療衛生服務上,應體現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建立政府、社會和個人的合理分擔機製,才能兼顧公平和效率。

醫改是一道世界難題,對有著13億人口的中國來說,從國情和實際出發,堅持“保基本、強基層、建機製”的路徑,努力實現全體人民病有所醫,這才是最負責、最務實的做法。

終結“自鋸病腿”式悲劇

當一個又一個貧困者被逼成舉刀自救的“醫生”時,這足以說明一個社會的醫療保障製度“生病”了。“自鋸病腿”事件雖然是個案,但對於社會心理底線的衝擊卻是巨大的

2013年,河北保定清苑縣農民鄭豔良因無力承擔醫療費用,居然用一把鋼鋸、一把小刀“自鋸病腿”。此前,媒體還曾報道過“台州父母自製山寨呼吸機救子”“南通尿毒症患者自製透析機”“北京男子刻章救妻”“重慶農婦剖腹自醫”等事件。類似的悲劇一次次上演,令人痛心不已。

在全民醫保的時代,為什麼還會發生“自鋸病腿”式悲劇?因為我國醫保製度還處於低水平、廣覆蓋的階段,尚不能完全避免家庭災難性醫療支出的發生。以農民鄭豔良為例,他雖然參加了新農合,住院可以報銷一定比例費用,但對於一個貧困家庭來說,自費部分仍是一座沉重的“大山”。由於無法忍受病痛折磨,他隻能選擇“自鋸病腿”。此舉雖然不可思議,卻是無奈的現實。當一個又一個貧困者被逼成舉刀自救的“醫生”時,這足以說明一個社會的醫療保障製度“生病”了。

新醫改以來,我國編織起世界上最大的基本醫療保障網,參保人數超過13億人。但是,城鄉居民的個人自付比例仍居高不下,新農合與城鎮居民住院費用實際報銷比例分別是50%和42%。2012年,我國人均住院費用為6980元,而當年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中位數為7019元。這意味著,農民個人自付費用約占人均純收入的一半。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定義,個人自付費用超過了除去生存需要後的家庭收入40%,就屬於災難性醫療支出。據此推算,我國發生災難性醫療支出的家庭不在少數。這說明,我國醫保製度對重點人群的疾病風險保護能力不足。

基本醫療保障製度主要是“保兩頭”,即“保基本”和“保大病”。也就是說,要守住兩條“底線”:既要保證窮人能夠獲得基本醫療,也要保證每個家庭不發生災難性醫療支出。我國醫保製度在“保基本”方麵成效顯著,但在“保大病”方麵仍有較大差距,不僅農村地區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現象時有發生,而且“一場大病消滅一個中產階級”的事例也不罕見。

我國三項基本醫保製度尚未接軌,城鎮職工醫保報銷比例較高,新農合與城鎮居民醫保報銷水平較低,這就使得收入較高者反而占有了更多的醫療資源。同時,我國醫保製度普遍設置了“支付封頂線”,而非“自付封頂線”。這一製度隻能保證醫保基金收支平衡,而不能保證患者不發生家庭災難性醫療支出。其後果就是,低收入人群患大病後,因無力承擔自付部分,或者放棄治療,或者傾家蕩產。

醫療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基礎。一個人無論貧富,都應獲得基本醫療保障。《2013世界衛生報告》指出,全民健康覆蓋是實現更好的健康福祉、促進人類發展的有效途徑。所有人都應該獲得他們所需要的衛生服務,且無遭受經濟損失或陷入貧困的風險。

大病保障是社會穩定的“壓艙石”。“自鋸病腿”事件雖然是個案,但對於社會心理底線的衝擊卻是巨大的。它不僅容易引發百姓對自身醫療保障的擔憂,還會動搖其對社會公平正義的信心。我國應逐步完善醫保製度頂層設計,尤其是加快推進城鄉居民大病保險製度,鼓勵商業保險參與大病保障,力爭用最少的費用解決最大多數人的醫療問題,讓百姓早日實現病有所醫的夢想。

多給“張海超們”一點溫暖

貧弱者的生存狀態,是一個社會最精確的文明刻度。人們觀察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並不是看摩天大廈、汽車高鐵,而是看大橋下麵、白雲深處

2012年初,曾以“開胸驗肺”震動全國的河南新密市農民張海超,再次成為輿論焦點。有媒體報道,張海超因買了一輛汽車被當地政府部門取消低保,與低保綁定的新農合隨之失效,醫療費無法報銷。然而,經調查發現,根據鄭州市有關規定,張海超在拿到賠償款後,即使沒有買汽車,也不符合低保標準了。同時,張海超的新農合並未停止,今年還報銷過醫藥費。

媒體之所以對張海超的低保待遇如此敏感,主要是出於對塵肺病患者這個特殊群體的同情。誰都知道,張海超獲得的那筆賠償款,是用斑斑塵肺換來的。即便有了一筆不菲的賠償款,他一家人的生活依然艱難。他和父母都是病人,每年治病要花好幾萬,還要撫養一個孩子。而他的健康“紅利”已經透支殆盡,無法繼續賺錢養家。

不過,和其他病友相比,張海超算是幸運的。因為許多塵肺病患者維權無門,能夠拿到賠償款的寥寥無幾。因此,媒體關注張海超的命運,體現了對弱勢群體的關愛。即便有點“敏感過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低保政策是剛性的,不能因人而異,否則就違背了公平原則。不過,對於張海超來說,雖然他不符合低保標準,但仍屬於需要被特殊關照的對象,當地政府完全可以在其他方麵給予幫助,為其解除後顧無憂,而不是冷冰冰地“照章辦事”,這樣更能體現政策的人性關懷。目前,我國存活的塵肺病患者達40多萬,他們和張海超有著同樣的命運,生活更加艱難,卻很少能夠得到媒體的關注。因此,有關部門應從張海超事件中舉一反三,把關愛之手伸向更多的“張海超們”,多給他們一點溫暖。

我們一直提倡以人為本的執政理念。事實上,以人為本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具體的行動。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法律是冷酷無情的。然而,不久前,一個充滿人性的判決卻贏得了公眾的掌聲。北京“刻章救妻”的下崗職工廖丹因騙取醫院治療費17萬餘元,被判有期徒刑3年,緩刑4年執行。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繼續照顧患尿毒症的妻子了。另外,在警方調查取證的3個月時間裏,醫院繼續為廖丹妻子治療,這部分費用並沒有計算到廖丹詐騙的金額中。一個社會的冷暖,恰恰就隱藏在這些細節中。

貧弱者的生存狀態,是一個社會最精確的文明刻度。人們觀察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並不是看摩天大廈、汽車高鐵,而是看大橋下麵、白雲深處,看一個社會如何對待流浪者、貧病者、殘障者、農民工等弱勢群體。為貧弱者留一扇門,是一個文明社會最醒目的“地標”。如果社會最底層的“草根”都能得到嗬護,那也就意味著,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會有製度保障。

假如有一天,大橋下麵不再有凍死的農民工,醫院門口不再有傾盡家產的求醫者,工廠裏不再有灰塵滿麵的智障者,街頭不再有衣食無著的流浪兒,整個國家將會更有尊嚴。

大病為何成“大災”

一個家庭中,如果有一個人生了大病,就如同倒了一座山、塌了半邊天。相對於自然災害來說,大病就是人間的“地震”和“海嘯”。一場大病,不僅足以拖垮一個普通家庭,而且足以“消滅”一個中產家庭

2012年,我國政府出台大病保險新政策:城鄉居民因患大病產生高額醫療費用,可在基本醫保報銷的基礎上,再次報銷50%。這一政策的社會價值在於,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城鄉居民發生“家庭災難性醫療支出”,減少因病致貧現象。

“病來如山倒”,這句話既包含了疾病對人體的破壞力,也包含了疾病對家庭的破壞力。一個家庭中,如果有一個人生了大病,就如同倒了一座山、塌了半邊天。相對於自然災害來說,大病就是人間的“地震”和“海嘯”。

不久前,北京下崗人員廖丹為救患上尿毒症的妻子,找人刻了醫院的收費章,為妻子進行“免費”透析治療,4年間騙取醫院治療費17萬餘元。事發後,廖丹被檢方以詐騙罪起訴。在法庭上,廖丹說:“她病成這樣,我總不能掐死她,哪怕有一點錢給她治病,我何必去刻假章?”他的話充滿無奈和悲涼,刺痛了社會的敏感神經。在愛心人士的資助下,他最終退回了贓款,並讓妻子得到了一筆維持治療的善款。

“刻章救妻”的悲劇,暴露了我國大病醫保製度的“短板”。“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這是老百姓最樸素的生活經驗。在我國,一場大病,不僅足以拖垮一個普通家庭,而且足以“消滅”一個中產家庭。雖然我國編織起世界最大的全民醫保網,但就保障質量而言,仍處於較低水平。尤其是農民和城鎮居民,年人均醫保費隻有300元左右,抵禦大病風險的能力還很弱。政府提供的基本醫保不足以支付大病所需,而他們自己更沒有購買商業醫療保險的能力。因此,一場大病,無疑就是一場“大災”。

大病保險新政策突破了過去按固定病種報銷的模式,提出了按費用總額報銷的模式。今後城鄉居民無論得了什麼病,隻要發生了高額醫療費用,就可以得到二次報銷,而且醫療費用越高,支付比例越高。此前,我國已將兒童白血病、先天性心髒病、尿毒症、肺癌等20個病種納入重大疾病保障範圍。之所以選擇這些病種,不僅因為其患病人數較多,而且因為其臨床路徑清晰、費用可控、療效確切。不過,這種報銷方式也有局限性。因為人類的疾病有上萬種,誰也無法選擇得什麼病。如果肺癌能報銷,腸癌、胃癌就不能報銷,老百姓往往難以理解,認為有失公平。但是,如果單純按費用總額來報銷,很可能誘導過度治療,使醫保為不合理費用買單。因為很多疾病缺乏統一的臨床路徑,治療方式不同,費用差別很大。如果不能有效遏製過度醫療,大病保障資金投入再多,也可能被消耗殆盡。因此,將按固定病種報銷和按費用總額報銷兩種模式有機結合,是我國大病保險製度的創新。

根據這項新政策,大病保險所需資金不由政府承擔,也不額外向城鎮居民收取,而是從城鎮居民、新農合基金中劃出一定比例,主要是將沉澱的醫保結餘基金用於商業保險,屬於“盤活存量”。相對於大病需求而言,這筆資金肯定是不足的,保障水平也是有限的。開展大病保險,並不能保證所有大病患者都不發生“家庭災難性醫療支出”。少數低收入或發生巨額醫療費用的患者,如果通過大病保險仍不能解決實際困難,則需要通過醫療救助加以解決。因此,大病保險新政策絕不可能“包治百病”,而隻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看病貴。

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往往是以弱者的生存狀況為標誌的。當每一個家庭都不再因病致貧時,國家才會真正成為人民的“靠山”。

讓陽光照進醫保“黑洞”

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醫生擁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如何用最小的代價破除醫療機構的信息壟斷?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公開信息。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公開是最好的“監視器”

近日,鄭州一位市民反映,某民營醫院與參保人勾結,把醫保卡當成“提款機”,非法詐騙醫保基金,侵吞公眾“救命錢”。經調查,這家醫院3年涉嫌詐騙28人次,醫保部門追回涉案金額14萬餘元。

冒名住院、分解住院、掛床住院、過度開藥、重複就診等騙保事件頻頻發生,暴露了我國醫保管理製度的漏洞。目前,我國已經建立了覆蓋全民的醫保製度,編織起了全球最大的醫保網,但醫保資金管理仍很滯後,“救命錢”尚缺“安全閥”。

從理論上說,醫保機構是患者利益的“代理人”。然而,我國醫保機構的管理重點是控製患方報銷,而非控製醫方的過度治療。管理者不像是患者的“代理人”,反而成了居民醫療費用報銷的“檢察官”,這無疑是一種“監管錯位”。醫療消費屬於被動消費,相對而言,醫療機構發生“道德風險”的現象更為普遍。因此,隻有把監管重點方放在醫療機構,才能從源頭上避免醫保資金被侵蝕。

目前,我國的醫保支付方式仍是按服務項目付費,這實質是在鼓勵醫生過度治療。隻要在醫保報銷目錄範圍內,醫生就會想方設法多做項目,誘導消費。而國際上早已淘汰了這種落後的支付方式,普遍實行按疾病診斷相關組付費、按病種付費等。所以,不改革醫保支付方式,“浪費型醫療”就不會終結。

醫保資金監管是一道世界性難題。由於醫療服務具有高度的專業性和技術性,醫保機構很難評價醫生的服務是否合理,因而在與醫生的博弈中常常處於劣勢。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醫生擁有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對於不利於己的政策,醫生要麼強調醫學技術的局限性,要麼強調疾病的特殊性,從而增加了醫保控費的難度。為了打破醫療機構的信息壟斷,醫保機構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跟蹤掌握醫療成本、醫療行為等信息,由此導致了一場昂貴的“信息競賽”。

那麼,如何用最小的代價破除醫療機構的信息壟斷?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公開信息。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雖然醫患之間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但隻要把所有醫療機構的診療費用信息公之於眾,“信息壁壘”就會土崩瓦解。例如,在北京三甲醫院中,同樣是做冠狀動脈搭橋手術,有的醫院平均住院費不足7萬元,有的卻高達11萬元。同樣的手術,為何費用如此懸殊?醫保部門順藤摸瓜,就很容易發現漏洞,堵住不合理支出。而患者也能夠在比較中進行鑒別,選擇技術好、費用低的醫院就醫,逼迫靠增加消耗獲利的醫院節約費用。同時,醫保部門向所有患者公開醫保報銷費用清單,讓每位患者自己審查賬目,如果發現不合理費用,可以舉報並獲得獎勵。

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公開是最好的“監視器”。倘若醫保機構能夠以信息公開為突破口,建立專業監督與全民監督相結合的新機製,醫保“黑洞”就不難堵住。

回扣也是“癌細胞”

“癌細胞”之所以泛濫,與其生長的環境密不可分。藥品回扣現象的發生,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改變不合理的醫療體製環境,才是清除“癌細胞”的治本之策

2013年,內蒙古包頭市某醫院7名醫生因涉嫌收取200多萬元的藥品回扣,被檢察機關批捕。為此,中國醫師協會呼籲全國醫師加強自律,杜絕大處方,防止過度醫療。

在我國,大處方現象非常普遍。大處方的背後,往往隱藏著一條灰色的利益鏈。由於藥品回扣具有隱蔽性,究竟有多少醫生收受,很難準確統計。但是,老百姓深惡痛絕的藥價虛高,確實與藥品回扣有關。例如,在處方藥銷售中,有一個獨特的現象叫“降價死”。即一個藥品如果定價太低,很快就會成為“棄兒”。由於回扣空間被擠壓,醫生不願使用,代理商不願經銷,企業隻能被迫停產。這說明,回扣在很大程度上主導著處方藥的銷售。即便是在實行藥品零差率銷售之後,醫院失去了賣藥的動力源,但醫生和藥品之間的“隱形利益鏈”並未斬斷,回扣現象依然存在。

毫無疑問,收受藥品回扣是一種違法行為,不僅腐蝕了醫生的職業精神,敗壞了白衣天使的形象,而且加劇了醫患關係緊張,堪稱醫療行業的“癌細胞”。“癌細胞”之所以泛濫,與其生長的環境密不可分。藥品回扣現象的發生,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絕不是單純靠反商業賄賂能夠解決的。改變不合理的醫療體製環境,才是清除“癌細胞”的治本之策。

長期以來,我國醫生的勞務技術價值嚴重偏低,醫生的合法收入無法體現其勞動價值。為了彌補收入不足,一些醫生靠技術尋租,從大處方中牟取不正當利益,從而催生了藥品銷售的“潛規則”。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醫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有的醫生將回扣視為其勞動價值的“合理補償”;也有的醫生認為“不收白不收”,存在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結果,很多醫術高超的醫生成了藥品回扣的犧牲品,有的名譽掃地,有的鋃鐺入獄,令人扼腕痛惜。惟有從醫療製度改革入手,才能避免更多的醫生重蹈覆轍。

從全球範圍看,醫生屬於高收入階層。讓醫生拿高薪,體現了人類對生命的尊重。尊重醫生,就是尊重生命。相比之下,我國醫生勞動強度很大,陽光收入卻很低,不足以體現其勞動價值。這主要是因為,我國大多數醫生都固定在一家公立醫院,屬於事業單位人,其薪酬隻能參照事業單位標準製定,而不能根據市場定價。因此,隻有將醫生從事業單位解放出來,使其成為自由流動的多點執業者。如果醫生既不想失去事業單位的“金飯碗”,又想拿到令人羨慕的市場化薪酬,顯然是不可能的。

現代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認為,在一個社會中,醫生和律師的勞動報酬應該比較高。目前,我國的律師已經成為自由人,而醫生仍是單位人。因此,讓醫生成為自由人,既是國際慣例,也是醫改的大趨勢。當醫生成為自由人後,其人力資本價值由市場決定。醫生真正靠技術吃飯了,就能過上體麵而有尊嚴的生活。在多點執業的市場競爭中,稀缺人力資源將獲得合理的市場定價,優秀的醫生擁有豐厚的報酬。而任何一家醫院高薪聘請醫生後,絕不會允許其收受回扣,敗壞醫院聲譽。這就是市場經濟的聲譽機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