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 霾(2 / 3)

從醫方來說,應該依法尊重患方的知情權,主動加強與患方溝通,盡量消除信息不對稱。例如,遇到特殊病情,讓家屬及時了解搶救進程,甚至親臨搶救現場,見證搶救過程,這既有利於家屬了解病情進展,也有利於展示醫院所做的努力。如果家屬全程參與醫療決策,就會更好地配合搶救。即便出現了

意外,患方也容易理解。如果醫療決策過程不透明,加上醫患溝通不到位,難免會讓患方疑竇叢生,最終導致衝突爆發。為了避免患方“人財兩空”的結局,醫方還應備好兩根“安全帶”:一根是給醫生的醫療責任險,一根是給患者的醫療意外險。如果有了“雙保險”,醫患衝突就會減少。

從政府來說,應該建立醫患糾紛的“緩衝帶”,避免醫患雙方發生正麵衝突。首先,堅持對醫療暴力“零容忍”,一旦出現打砸醫院行為,警方及時

出警,維護公共秩序,不允許發生涉醫違法犯罪行為。其次,建立具有公信力的第三方調解機製和公開透明的法律維權機製。無論是人民調解,還是司法訴訟,都不是“和稀泥”,更不是“花錢買平安”,而是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維護醫患雙方的合法權益,讓當事者感受到公平正義的陽光。如果醫方存在失誤和過錯,就應坦誠公開事實真相,這既是對死者的安慰,也有利於醫學進步,避免類似悲劇再發生。如果醫方盡心盡力,沒有過錯責任,就不該輕言賠償。因為賠償的前提是有過錯,而不是患者死亡。有過錯則賠償,無過錯不賠償。如果沒有鑒定結論,就逼迫醫院賠錢了事,那肯定是一筆糊塗賬,既難以讓患方滿意,也無法讓醫方服氣。事實證明,一味息事寧人,草草“私了”求和諧,不僅換不來和諧,反而埋下更大隱患。

醫療是一個高風險的行業,醫療意外不可避免,但醫患衝突是可以避免的。以法治思維代替維穩思維,是化解醫患糾紛的治本之策。隻有讓暴力傷醫者寸步難行,讓依法維權者心悅誠服,“醫鬧”才會越來越少。

傷醫者該不該被“拉黑”

即便醫療環境不理想,醫生仍要堅守理想和信仰,學會用愛的寬恕來化解堅冰。這並不是對暴力的縱容,而是對生命的敬畏

2014年,上海一名女子帶著5歲的女兒到醫院看病,在未掛號的情況下,衝進診室要求優先治療,遭到值班醫生拒絕,女子在爭執中將醫生抓傷。事後,科主任在微信上發表聲明:“年輕醫生需要在應有的尊敬下工作;我的科室將不再為該女子的孩子提供繼續治療,直到此事得到合理、公正和滿意的解決。”這一聲明引起網友熱議,被稱為“報複性拒診”。此後,湖南等地相繼有醫生發表聲明,稱拒絕為傷醫者提供診療服務,有的甚至呼籲將傷醫者列入“黑

名單”。

醫生希望在安靜而有尊嚴的環境下工作,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我國大醫院人滿為患,喧鬧如集市,醫生長期超負荷工作,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狀態。而掛號看病,本是醫患之間的“契約”,其目的是保障患者有序就醫。如果患者違背“契約”,隨意闖入診室,並要求優先就診,不僅影響醫生的情緒,而且影響其他患者就診。尤其是當醫生受到暴力威脅或傷害時,醫患雙方已經失去了基本的信任,醫生很難再平心靜氣地看病,即便暫停出診,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當糾紛平息之後,醫生並沒有選擇患者的權利,更沒有把患者

“拉黑”的權利,這是由醫學的本質決定的。醫生不得拒絕治療患者,既是法律要求,也是道德底線。因此,我們寧願相信所謂的“拒診聲明”,隻是一種“姿態性表達”,而非真實的訴求。當一名患者生命垂危時,無論貧富貴賤,有罪或者無罪,在醫生麵前都是平等的生命,都應得到及時救治。因為生命價值高於一切,不管醫生內心有多少委屈,見死不救或者選擇性救治,都是違背醫學倫理的。可見,“報複性拒診”既不合情也不合法。

也許有人說,醫患之間是平等的。患者雖然是弱勢群體,但如果犯錯不受懲罰,無理取鬧者就會越來越多,醫生的權利誰來保護?其實,對於患者的

錯誤,需要分清性質、區別對待。有的患者故意侮辱或者傷害醫生,涉嫌在公共場所尋釁滋事,理應依法懲處;而有的患者並無主觀故意,隻是因為言行不當與醫生發生口角,這就需要加強溝通和教育。如果醫生隨意采取“報複性懲罰”“選擇性治療”,把自己不喜歡的患者“拉黑”,無疑會加劇醫患對立情緒,使本已糾結的醫患關係形成“死結”。古語雲:冤冤相報何時了。以怨報怨,以牙還牙,以暴製暴,不僅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容易引發更多衝突。南非前總統曼德拉曾說:“當我走出監獄時,我就明白,如果我不能把所有的悲痛和怨恨都拋在身後,那我就仍然在監獄裏住著。”作為醫者,也當有如此胸懷。

當前,暴力傷醫事件時有發生,重建醫患信任並非易事。然而,越是艱難時刻,越需要醫方先行,邁出關鍵的第一步,打破冰凍的僵局。醫學是人性善良的表達,沒有愛就沒有醫學。即便醫療環境不理想,醫生仍要堅守理想和

信仰,學會用愛的寬恕來化解堅冰。所謂愛的寬恕,就是因為愛而寬恕對方。這並不是對暴力的縱容,而是對生命的敬畏。當醫者把愛傳遞給患者時,患者也會把愛傳遞回來,從而形成一個正能量“循環圈”。

從長遠看,構建和諧醫患關係,僅靠醫患之間的相互理解是不夠的。消除醫患信任危機,根本出路在於深化醫改,破除醫藥衛生體製機製障礙,建立一個公平合理的醫療衛生製度,才是解決醫患矛盾的治本之策。

消除醫患之間的戾氣

暴力事件讓公眾產生焦慮,而這種焦慮又很容易以更極端的暴力方式釋放,形成惡性循環。消除醫患之間的暴戾之氣,既要彌補製度缺陷,更要彌補精神缺陷

2014年,全國連續發生多起暴力傷醫事件:黑龍江齊齊哈爾北鋼醫院耳鼻喉科主任孫東濤在接診時,被患者用鐵棍猛擊致死;河北易縣人民醫院外科醫生李愛新在寫病曆時,被患者用刀割破喉部致傷……淋漓的鮮血,一次次染紅白大褂,醫者痛心,社會震驚,醫患關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霧霾”。

嚴格地說,此類事件涉嫌刑事犯罪,已經超越了醫患關係的範疇。但是,縱觀近期多起傷醫案件,可以發現一個共同特點,即患方因對治療效果不滿意,並未與醫生進行充分溝通交流,便直接采取了極端暴力方式。如此野蠻粗暴之舉,堪稱文明社會的“返祖現象”。近年來,從怒摔嬰兒到校園投毒,從網絡暴力到航班鬥毆……一股暴戾之氣正彌漫在社會的各個角落,醫療行業尤為突出。一些人無視法律和道德的底線,試圖用“叢林法則”來解決社會矛盾。無疑,這是一種浮躁扭曲的社會心態,值得深刻反思。

醫患之間的暴戾之氣,究竟從何而來?首先,與醫藥衛生體製改革滯後相關。目前,盡管我國已經實現全民醫保,但城鄉居民醫療保障水平偏低,看病自費比例居高不下,看病難、看病貴仍被視為一座沉重的“大山”。很多人舉債看病,因病致貧,一旦治療效果不理想,感覺人財兩空,很容易產生偏激

情緒。其次,與公眾健康素養較低相關。不少人認為現代醫學無所不能,而忽視了醫學的風險性和局限性。當疾病無法治愈時,便會產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導致偏激行為。再者,與新聞輿論的“放大效應”相關。一些媒體過度追逐醫療行業的負麵新聞,甚至歪曲事實,客觀上放大了醫療行業的黑暗麵,導致醫生形象被妖魔化,嚴重影響了患者對醫生的信任,甚至助長“仇醫”情緒。

雖然暴力傷醫背後,隱藏著深刻而複雜的社會背景。但是,一個人無論有多少不滿和怨恨,都不能濫傷無辜,更不能對以救死扶傷為天職的醫生“下狠手”。暴戾之氣橫行,不僅破壞了公平正義的法治環境,而且汙染了和諧友善的社會空氣,最終導致人人自危,誰都沒有安全感。暴力事件讓公眾產生焦慮,而這種焦慮又很容易以更極端的暴力方式釋放,形成惡性循環。

可見,消除醫患之間的暴戾之氣,既要彌補製度缺陷,更要彌補精神缺陷,加強國民素質教育,提升全民精神“海拔”,讓暴力思維慣性漸行漸遠。一是普及醫學常識。很多人對醫生抱有過高的期望值,認為花錢看病必須治好,治不好就是醫生有問題。其實,醫學是一門“試錯”的科學,誰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任何治療方法,都是有利有弊,醫生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治療有病的軀體,如同修補破碎的容器,永遠不可能“修舊如新”。二是加強生命教育。人世之間,生命至貴。生命都來之不易,一旦失去,無法重來。所以,每個人既要珍愛自己的生命,也要珍愛別人的生命,任何褻瀆生命的行為都應受到譴責。尊重生命、敬畏生命,應該成為社會道德的底線。三是加強法治教育。法治是公平正義的基石,法治社會崇尚契約精神,每個人都要學會以理性代替衝動,以對話代替對抗,而不能為所欲為,以鬧取勝,更不能“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否則就會付出高昂的代價。

暴力傷醫,天理不容,違法者必將受到嚴懲。然而,消除醫患之間的暴戾之氣,任重道遠。構建一個尊重、寬容、互信、和諧的社會環境,需要國家、社會、媒體和公民共同努力。既然每個人都在追求更有尊嚴和安全感的生活,希望公平正義的陽光普照大地,那麼,誰都不應成為冷漠的旁觀者,而要學會彼此理解和尊重。如果每個人都釋放善意和信任,社會就會充滿正能量;如果每個人都心懷敵意和猜疑,社會就會充斥負能量。醫患之間,也是如此。正如星雲大師所言:“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願法治和道德的陽光,早日驅散醫患關係的“霧霾”!

尋求醫患溝通“最大公約數”

醫患之間,發生糾紛不可怕,可怕的是公共理性被偏激情緒所淹沒,醫生成為汙名化和妖魔化的犧牲品。媒體要善於打撈“沉沒的聲音”,不能讓任何一方成為“沉默的羔羊”

2013年,有網友稱福建泉州一名新生兒在保溫箱中“活活被烤死”。照片上嬰兒背部皮膚焦黑,慘不忍睹。後經泉州市衛生局調查,排除了嬰兒被保溫箱燙死的可能,初步鑒定為死於感染。目前,醫患雙方已達成和解協議。

這是一起典型的因信息不對稱引發的醫療糾紛。患方認為,嬰兒被活活烤死,顯然是醫生玩忽職守導致的。醫方認為,這一說法根本經不起推敲。保溫箱又稱嬰兒暖箱,其特點是恒溫、恒濕,一般設定在37攝氏度左右,和人體溫度基本一致。無論如何,保溫箱都不會“烤死人”。至於嬰兒皮膚上的燙傷樣痕跡,其實是一種皮膚感染性疾病,一般人很難辨別。

現代醫學是一門複雜的科學。由於分科越來越細,即便是學醫的人,對於自己不熟悉的疾病,也很難作出判斷,更不要說普通大眾了。如果隻看表象,很容易得出錯誤的結論。例如,發生在貴州的“女童被扇耳光致死”事件,患者看到護士“扇耳光”,其實是護士在做麻醉後喚醒,隻是動作幅度過大,護士並無傷害嬰兒的動機,這與患方所稱“扇耳光致死”有本質差異。與此類似的還有“八毛門”“縫肛門”等事件,均是醫患信息不對稱所致。因此,消除醫患“知識鴻溝”,是減少醫患誤傷、化解醫患矛盾的重要途徑。

通常來說,在醫患關係中,醫方占據主導地位,屬於強勢;患方處於被動地位,屬於弱勢。近年來,每當發生醫患糾紛,公眾總是傾向於同情弱者,站在患者一邊指責醫方。而個別媒體僅憑一麵之辭,就舉起輿論大棒,抨擊“醫者無德”。其實,“強勢”與“弱勢”是相對的。在“溫箱烤死嬰兒”事件中,患方既不同意做屍檢,也不做醫療事故鑒定,而是利用媒體施加壓力,將醫生推向輿論的“審判台”,迫使醫院給予高額賠償。在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醫方顯然成了“弱勢”。萬幸的是,一些醫學專業人士挺身而出進行申辯,政府部門組織專家調查澄清,終使醫生免受不白之冤。

“自媒體時代”是一個眾聲喧嘩、眾說紛紜的時代。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是輿論場,每一個公民都可以通過微博、微信發出聲音,占領輿論製高點,以求在利益博弈中贏得主動。而作為社會良知的守護者,主流媒體必須堅持真實、客觀、公正、平衡的原則。越是麵對複雜的事件,越要頭腦冷靜、保持

理智,絕不能圖一時之快、逞一時之勇。在利益訴求多元化的今天,媒體不能僅僅滿足於做“傳聲筒”,而要做“挖掘機”,通過深入調查,還原事實真相。當利益雙方各執一辭時,媒體應向具有公信力的第三方求證,辨明是非,以理服人。尤其是在博弈雙方話語權不對等的情況下,要善於打撈“沉沒的聲音”,不能讓任何一方成為“沉默的羔羊”。假如媒體為了追求“轟動效應”,盲目跟風炒作,必然會影響公眾的判斷力,最終喪失公信力。

當前,我國正處於社會轉型期,醫患矛盾日益凸顯,醫患信任脆弱不堪。為了維護社會和諧穩定,媒體應堅守底線,尊重事實,回歸常識,回歸理性,努力尋求醫患溝通的“最大公約數”,扮演社會“壓艙石”和“穩壓器”的角色。如果不能用科學精神捍衛醫者尊嚴,任憑詆毀醫生事件屢屢上演,必將導致社會“仇醫”情緒泛濫,引發惡性傷醫事件頻頻上演。

醫患是一對矛盾體,雙方既有共同利益,也有各自訴求。醫患之間,發生糾紛不可怕,可怕的是公共理性被偏激情緒所淹沒,醫生成為汙名化和妖魔化的犧牲品。因此,努力消除醫患信息不對稱,用對話代替對抗,用理性代替

衝動,是媒體重要的社會責任。

醫患信任,為何如此脆弱

很多醫生把病人僅僅當成病例,而非病人。患者隻能看到冰冷的設備,卻感受不到醫學的溫暖。醫生在病人身上,不僅要投入時間和技能,更要投入情感

2013年,一名車禍重傷男嬰在江蘇省射陽人民醫院不治身亡。患方稱,醫生讓患者先掛號後搶救,CT室的門敲了十幾分鍾才打開,延誤了治療。而調查顯示,患者是先做檢查後掛號,並未延誤治療。醫院錄像也證明,CT室的門僅十幾秒就打開了。

此事不禁令人想起“八毛門”“縫肛門”等事件。其共同特點是,患方對醫方產生“習慣性質疑”,主觀臆斷醫生見利忘義、見死不救,從而將醫生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

在博弈論中,有一個著名的“囚徒困境”。從理論上說,雙方互相保持忠誠是整體最優的結局。但最終的結果卻是,雙方都選擇了背叛對方。眼下,我國的醫患關係也陷入“囚徒困境”。過去,患者對醫生是深信不疑,如今卻是半信半疑。過去,病人隻要有1%的希望,醫生就會盡100%的努力。如今,即便有99%的希望,醫生也會小心翼翼,生怕出現1%的失敗率。在這樣的防範心理下,醫患雙方都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醫患關係日趨緊張。

最近,中國社科院發布的《社會心態藍皮書》顯示,社會的總體信任度

下降,隻有二到三成人信任陌生人。社會不信任導致社會衝突增加,又進一步強化了社會的不信任,陷入惡性循環的困境中。在我國,醫患之間鮮有“道德信任”,隻有“技術信任”。而失去了“道德信任”的基礎,“技術信任”往往脆弱不堪。一旦發生不良醫療後果,這種“信任”就會立即出現戲劇性轉折,而且變成徹底的不信任。治好了,醫生就是天使;治不好,醫生就是魔鬼。這種以結果為導向的信任,成為醫患關係的一大特點。

為什麼醫療技術越來越發達,醫患之間的衝突卻越來越頻繁?醫生得到的評價卻越來越差?這是需要深刻反思的。在經濟社會劇烈變革的今天,醫患信任危機的原因是複雜的,既有社會環境因素,也有醫療體製因素。然而,僅就醫患關係而言,醫生是主導因素。因此,改善醫患關係,需要醫方先行。

醫學在快速發展進程中,如果缺乏人文精神的燭照,隻能沿著技術崇拜的路徑前行,這是醫患關係緊張的一個重要誘因。很多醫生把病人僅僅當成病例,而非病人;把醫學僅僅當成放幾個支架、切幾個腫瘤、用幾種新藥,而非情感的交流。患者隻能看到冰冷的設備,卻感受不到醫學的溫暖。

醫學的本質是人學,醫學承載著“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的神聖使命,本應是愛的表達。醫學要前行,不能單純依賴科學技術的進步,而需要有人文精神的滋養。在醫生的眼裏,不能隻見疾病,不見痛苦;不能隻有技術救助,沒有心靈撫慰。醫生在病人身上,不僅要投入時間和技能,更要投入情感。如果醫生的心中沒有同情、憐憫和關愛,再先進的技術也會貶值。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信任缺失的環境下,醫患雙方都是受害者。而要破解醫患信任危機,必須高揚醫學人文精神,重建醫療行業的公信力。隻有醫學變得越來越溫暖,醫患關係的堅冰才會日漸消融。

打通患者維權的“任督二脈”

“醫鬧”猖獗的深層原因是患者維權渠道不暢,維權成本太高。如果隻“堵”不“疏”,就有可能治標不治本,甚至形成患者維權的“堰塞湖”

據報道,廣東中山市連續兩年實現“零醫鬧”。根據規定,一旦醫院出現“醫鬧”,警方應在15分鍾內派出不少於10名警力到達現場,進行先期處置,並迅速組織3倍於患方人員以上的警力,由公安分局領導帶隊到現場處置。這就是中山市治理“醫鬧”的典型模式。

2013年,我國醫療糾紛總數約為7萬件。雖然“醫鬧”僅占少數,但其社會衝擊力極大,影響惡劣。過去,很多地方警察麵對“醫鬧”,隻是在一旁拍攝取證,隻要不發生流血事件,就不出麵製止,結果越鬧越大,無法收拾。中山市變“鬧後被動處置”為“防鬧主動作為”,這不僅是工作思路的轉變,更是社會治理能力的體現。

從患方的角度看,之所以願意選擇“鬧”,是因為“鬧”的成本最低、收益最高。一些地方政府在維穩的壓力下,犧牲法治原則,花錢買平安。不管患方有理沒理,一律讓醫院賠償了事,助長了患方“不鬧白不鬧,鬧了不白鬧”的心理。事實上,越想“和稀泥”,就越不太平。隻有打破“小鬧小賠,大鬧大賠,不鬧不賠”的規則,堅持“小錯小賠,大錯大賠,無錯不賠”,才能長治久安。

有人質疑,“主動出警”與“慎用警力”是否相悖?“慎用警力”不是濫用警力,也不是不用警力。明知有可能發生暴力衝突,警察還不製止,就是失職行為。如果等到“鬧大了”再來處置,往往需要動用更多警力,社會成本

更高。所以,重拳出擊治“醫鬧”,目的就是引導患方放棄“叢林法則”,走上依法維權的軌道。

“醫鬧”猖獗的深層原因是患者維權渠道不暢,維權成本太高。隻“堵”不“疏”,光“堵邪路”而不“開正路”,就有可能治標不治本,甚至形成患者維權的“堰塞湖”。所以,根治“醫鬧”,關鍵是打通患者依法維權的“任督二脈”。

當前,醫療糾紛發生後,患者的維權路徑大致如下:一是和醫院談判協商。這是一種最溫和的方式,由於醫患之間信息嚴重不對稱,其結果往往是醫院占據強勢,患者處於劣勢。二是向衛生行政部門投訴。由於衛生行政部門和醫院有天然的“血緣關係”,存在“護犢”之嫌,所以公信力不高。三是向各級醫學會申請醫療事故鑒定。醫學會是事業單位,上級主管是衛生行政部門,鑒定專家來自各大醫院。讓“老子”鑒定“兒子”,其結論難免令人質疑。加之申請醫療事故鑒定程序複雜,層層審批,很多申請者被拒之門外。四是向法院起訴。且不說司法鑒定的公信力高不高,單說冗長的訴訟程序就讓人“傷不起”。一個醫療官司往往需要打上數年,黑發人變成白發人,也未必能得到一紙公正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