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輝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那雙曾像水晶般透明的眸子,有零零碎碎的光,拚湊起來是讓人窒息的難過,他大力的拉開門,跨了出去,然後砰地一聲將門關上,門框劇烈的震了幾下,從縫隙裏灑下的灰塵落了一地。
白薇張了張嘴,悻悻的罵了一句:“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沈朝輝在氣什麼,也不知道他這一走,將給她的世界帶來怎樣的天翻地覆,這一刻,她隻是想靜靜的守在蘇木身邊,想要在她難過的時候,給予她勇氣,所以她對沈朝輝的憤然離去采取了漠視的態度,即使心裏也曾猶豫過要不要追出去,即使那些傷人的話在說出口時,她已經後悔,可最終她選擇的還是陪在蘇木身邊,這一刻,她想,等明天蘇木醒來,她再好好的向沈朝輝道歉吧。
沈朝輝在盛怒之下衝出了房間,他順著樓梯一路往下跑,那呼呼的冷風刮在他的臉上,宛如刀子般,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腦子裏浮現的是白薇對他怒吼的臉,她為了蘇木冷落了他,為了一個女人,她居然和他置氣。
沈朝輝恍如無神的在街上橫衝直撞,他的心疼得跟什麼似的,當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傳來,當那車頭燈在他的視線裏閃爍著刺目的白光,那一刻,他根本動不了,隻能看著那巨大的卡車轟然開過,然後他整個人就飛騰上了半空,被撞飛到了幾米外,重重的宛如墜蝶般落在地上。
紅褐色的液體從他的後腦勺傾瀉而出,染紅了他身下的水泥地,不斷有人在尖叫著,不斷有人在圍觀著,可是就沒有一個人拿出手機撥打一個急救電話。
沈朝輝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仿佛被人捏碎了一樣,鑽心的疼,他的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正急速的流出,緊接而來的就是那無邊無際的寒冷,連牙齒都開始打顫,他瞪大了眼,四肢在地上微微抽搐,他看著天上的彎月,視線逐漸模糊,隨後墮入了無邊的黑暗。
“電擊!”
“加大電力!”
“馬上去血庫準備血漿!”
“嘀嘀嘀--”
當心電圖徹底成為一條持平的直線時,那個曾經風靡一時的醫大校草,永遠閉上了他的眼,其實在最後一刻,他心裏想的念的都是白薇,他想告訴她,他愛她,可是這些他藏在心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來。
醫生取下口罩,無力的搖了搖頭,安靜的手術室外,沒有一個人,是好心人撥通了急救電話,將沈朝輝送到了醫院,可即便如此,也錯過了拯救的黃金時間,一條年輕的生命啊,就這麼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你去聯係警察,順便看下他的電話薄,希望能有人來送他最後一程吧。”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生,無情的宣告了沈朝輝的離世。
警察在淩晨五點到了醫院,隨之而來的還有交警以及肇事者,作為酒後駕駛的司機,他將承受他該承受的譴責,無論是輿論還是法律都不會放過他。
警察將沈朝輝的手機打開,黑色的諾基亞屏保裏,是白薇安靜的睡顏,他翻遍了整個電話薄,總算找到了被命名為老婆的號碼,撥通了過去。
此時,白薇守了蘇木幾乎大半夜,聽到桌上響徹不停的鈴聲時,她揉著抽疼的太陽穴,看著上麵熟悉的號碼,嘴角微勾,她想沈朝輝一定是知道自己過火了,所以特意來向她討饒低頭,於是,麵帶笑意的接了電話,不等那頭的人開口,就絮絮叨叨的笑道:“你舍得打電話給我了?走的時候那麼瀟灑,有本事就別回來找我啊。”
“……”一陣讓人壓抑的沉默之後,她聽見了世界支離破碎的聲音,“您好,請問您認識這個號碼的主人嗎?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二十出頭的男人,他剛才在第三醫院經搶救無效,已經離世了,我們已經抓到了酒駕的司機,希望您能夠來醫院一趟……”
後來,那警察喋喋不休的說了些什麼白薇已經聽不到了,手機極緩的從她的掌心滴落,啪嗒一聲在地板上摔成了兩半,白薇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似的,呆呆傻傻的跌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噩夢,可是,卻又清晰無比的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她捂著臉,癡癡的笑了,“開……什麼玩笑啊……”
當厄運接二連三的朝他們席卷而來時,堅強轟然倒塌。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