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轉世之謎 第十二章 謎一樣的琴藝
秋家別墅裏——冉小淩開始學琴,秋笙開始教她。於有江經常過來,經常悄悄地聽她們兩人的琴聲。
秋笙問冉小淩,喜歡學什麼琴。冉小淩不假思索,很幹此地回答說:豎琴。
秋笙:“為什麼不是鋼琴。”
冉小淩:“昨天晚上,我做了此生的第二個夢。夢見自己彈豎琴。”
“夢嘛?是夢境,還是回憶啊?”
“我堅信,長這麼大了,從來沒有學過琴。”
秋笙講解曲譜,介紹豎琴構造。
冉小淩細細聆聽。
秋笙開始彈奏,冉小淩一邊機械地效仿。
秋笙衝她笑笑,說她的指法有點拙,如果天賦好,過十多天就能適應。
第一天,她們學了四個小時。
第二天,她們學了六個小時。冉小淩依然拙笨地彈練。她感覺,琴聲中有某種力量,慢慢地糾正了她的指法。
第五天.他們學了八個小時。秋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冉小淩彈奏的曲調,充滿了靈性。
秋笙說:“冉小淩,我相信,你前生肯定是一位天才的音樂大師。”
第六天。
秋笙對冉小淩說:“小淩,你身體內有一個人。”
“啥——”琴聲斷了,冉小淩驚悚地瞧瞧自己。
“小淩,你身體內有一個會彈琴的靈魂。”
秋笙走了過來,站到冉小淩身後,梳理她的頭發,拉起她的雙手。這雙手很細,柔軟,非常適合彈琴。冉小淩的手法很拙笨,她不懂如何利用這雙得天獨厚的手,她不會用力,找不到感覺,她卻能彈出精妙流暢的樂曲。
秋笙讓冉小淩繼續彈奏。她自己不彈了,不給冉小淩指點。圍繞冉小淩身邊反複躑躅。冉小淩非常不自在,第一次見到秋笙如此不安。
“你怎麼了?”
“小淩,不對。你一定會彈琴。對嗎?告訴我,不要騙我。”
秋笙非常懇切,近乎懇求。
冉小淩臉紅了,她怎麼會欺騙自己形影不離的姐姐呢!自己果然不會彈琴。見秋笙那副認真的樣子,她真不知如何答複。
“我真不會。”
秋笙半信半疑,她用力拉動一根琴弦,說:“你真不會?”
冉小淩點點頭,一臉無辜的樣子。
秋笙半信半疑,她用力拉動一根琴弦,說:“這是第幾根弦?”
“第六根——”近乎沒有思考,似乎她爐火純青地熟知每一根琴弦,每一根琴弦發聲特點,每一根琴弦的旋律。
這根琴弦果然是第六弦。秋笙驚訝地瞧冉小淩,冉小淩驚訝地回憶。秋笙不可思議於冉小淩的靈性;冉小淩驚訝於,那天遇到一群拾荒的孩子,他們說討錢給姐姐買豎琴,第六根琴弦斷了,姐姐死了。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
於有江突然走了進來,打破了沉靜。他說想下樓,順路過來看看。
片刻,於有江走了出去。將門輕輕關上,他扭頭瞧瞧。感覺,同一個曲子,同一把琴,冉小淩和孫女秋笙彈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韻味。
冉小淩,秋笙很有默契。他們不約而同地繼續:冉小淩繼續彈奏,秋笙繼續躑躅。
秋笙再次突然說:“小淩,你喜歡氣勢蓬勃的雄偉嗎?”
冉小淩正在彈奏德國作曲家施波爾的《幻想曲》,這個曲調很輕快、優雅。秋笙剛剛教給她。她嚐試彈奏,不是很嫻熟。秋笙卻從生疏、青澀中聽出了別樣意味。
冉小淩搖搖頭,她認為自己不懂音律。說不出雄偉和優雅的區別。
秋笙走向窗戶,仰望漫天浮雲,她有個喜好,沉思時一定要看雲彩。他說,雲彩就是水汽,就是水。水,這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水,能讓她清醒。冉小淩繼續彈奏。
冉小淩不知怎麼了,一連彈奏了將盡半個小時。她不知疲倦,入了神一樣。秋笙不打擾她,入了神一樣,一連看了將盡半個小時雲彩。
“小淩,剛才是你在彈琴?”
冉小淩:“為什麼這樣問?”
“不知道——我感覺,彈琴的人不是你。”
“那是誰?”
“我不知道——有一點我十分肯定。我聽過,一定聽過。”
冉小淩:“施波爾的《幻想曲》嗎?”
秋笙:“不是——不是哪一首曲子。是那種神韻,我一定聽過。”
“什麼時候?”
“忘記了,想不到。我一定聽過。”
冉小淩手累了,收起豎琴。秋笙眼睛累了,從窗台前退下來。
秋笙說:“對不起,小淩。我不是懷疑什麼,你彈琴的神韻很獨特,充滿了憂傷和無奈。我一定聽過,請相信我。”
冉小淩笑笑。她相信秋笙,可自己真不會彈琴啊。於是,回避了這個話題。她問:“姐姐,這段時間一直學琴了。我們去醫院看美娟吧。今天周幾?”
“周六——”
周六?冉小淩眼前浮出一個畫麵。很模糊,斷斷續續。似乎,同“六”相關聯。
走出別墅大門,恰巧碰見了保姆秋姨。秋笙同秋姨關係非常親昵,兩個人幾乎不分彼此。她幸福地喊了一句:“秋姨,小淩他也會彈琴。”
秋姨一怔,眼角餘光滑向了冉小淩。她麵色不好,順口還是說了句:“啊——這好啊。你們這大戶人家,很多人都會些吧。”
不清楚這話衝誰說。
冉小淩心想,大概秋姨一聽到“小淩”這個名字,她就會觸景傷情,想起命苦的孫女吧。她說:“不是啦,秋姨。我不會彈琴,從小也不學那個。這兩天剛剛學一點。”
秋笙:“不是會一點。她會許多。突然就會了,很神奇呐。從前不會,今天會了。”她拉秋姨的手,從小就這樣。“秋姨,您孫女小淩,她會彈琴嗎?”
秋姨歎口氣:“我隻知道,她很喜歡豎琴。從前會,今天不會了。也不能會了。”
冉小淩突然說:“我。從前不會,今天會了。”
從前會,今天不會;從前不會,今天會。
三個人幾乎同時張開了嘴,她們的心髒同時加快的跳動。
三分鍾,秋姨走進了別墅。冉小淩,秋笙離開了別墅。
秋笙說:“我感覺很怪——”
冉小淩:“我也感覺很怪——”
然後,兩人再就不講什麼了。
美娟的狀況好多了,情緒也穩定。
警方銷聲匿跡了,他們早就撤離。美娟自由了,她可以回家,可以出國,可以去想去的地方。
病房裏,除了美娟,還有秋三音和AX醫生。
秋笙大喊一聲:“爸爸——”
她什麼也不知道,秋三音也不會讓她知道。她隻知道撒嬌,問問這個,問問那個。她問爸爸,為什麼這麼久不回家,為什麼哥哥秋楓也不回家,為什麼不讓美娟回別墅,為什麼警方準許了美娟自由。
人前,秋三音是個謙謙君子。謙和的微笑,頻頻的點頭,不耐其煩的解釋。AX醫生說,美娟的狀態雖然好,不能證明她已經痊愈。避免今後再度犯病,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徹底治愈。
今天特別熱,秋三音穿了一件白色休閑西服,裏麵是一件格子背心。他問大家想吃什麼,美娟說想吃罐頭,吃黃桃罐頭。冉小淩拿起一個罐頭瓶,打算親手啟開,遞給美娟。
秋三音微笑地說:“你們啟,你們自己吃好了。美娟想吃,當然由我這個公公親手啟開了。”
這個罐頭的蓋子很緊。秋三音拿了個螺絲刀,撬一撬。舉到胸前,用力擰。用力過猛,蓋子擰開了。甜水濺了一身,白色西服染了顏色。
秋楓掏出手絹,遞給爸爸。秋三音起身,脫去西服,上身就剩下一件小背心。他很講究禮節,認為對著別人脫換衣服不禮貌。所以,他麵對房門,背對眾人。擦拭西服上的甜水。
就這個時候,美娟雙眼倏地鎖定在秋三音後背上,停留了三秒鍾。她恢複了正常。冉小淩將這個細節看得清清楚楚。她佯裝自由踱步,走來走去,走到秋三音身後,偷偷地看。那是一張有力的肩膀,肌肉發達,骨骼硬朗。一個顯著的特點,左肩膀偏下,就是後心髒那個部位,有一個蝴蝶型的痣。特別的痣,很少見。冉小淩心想,美娟很有可能被這個蝴蝶痣所刺激。
秋三音他們離開了,剩下三個女孩。
秋笙孩子氣較濃,開心地說:“美娟,冉小淩會彈琴了。他很有天賦,幾天就學會了,相當於我十多年呢。”
冉小淩心細如塵,她開心不起來。她發現了異常,她能感覺到,既將發生一係列不可思議的事。而她自己,同這有莫大關係。
美娟變了,眼睛清澈,滿色陰沉。她說:“小淩,我想聽琴聲。你彈給我吧。”
“好吧!”冉小淩想回絕,自己豈不是班門弄斧啊。美娟的眼神嚇人,她隻能滿口應允。“你,你想聽什麼琴?”
“豎琴——”
豎琴。冉小淩再一次受驚。至於其中原因,她說不清楚。
這裏沒有琴,秋笙往別墅打電話,讓人把豎琴帶來。隻有一把豎琴,沒有琴譜。冉小淩剛剛學,還離不開琴譜。
這裏沒有陌生人,不用拘謹,彈起來也輕鬆。她那雙手還是有些機械,不靈活。琴譜記得斷斷續續,彈出的效果可想而知。她有點害羞,索性就自由發揮吧。她不去考慮什麼琴譜,不考慮音調。憑自己感覺,怎麼順手就怎麼彈,怎麼順耳就怎麼彈。如此一來,她感覺自己彈琴如同借風而行的帆船,一瀉千裏。痛快淋漓。
突然,冉小淩停了下來。美娟眼中流出了淚水,那雙眼睛還是呆滯,越發嚇人了。秋笙,她竟然也呆滯,冷冷地盯著冉小淩。
“美娟,秋笙,你們怎麼了?”冉小淩多少有點害怕。
琴聲,除了娛樂,它還是一種信息。不同人,不同情緒之間產生共振。
秋笙從冉小淩手中取下豎琴,交給了美娟。美娟緊緊握到手裏,她自己彈了起來。
冉小淩瞧瞧秋笙,秋笙知道她想問什麼。秋笙無法回答她,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美娟會不會彈琴。
總之,今天很怪。似乎每一個人都會彈琴。都是豎琴。
美娟休息了,閉上眼睛。
冉小淩和秋笙離開病房。
“小淩,你剛才彈奏的是什麼曲子?”
“不知道,胡亂彈了。我忘記了琴譜,所以有隨意發揮了。”
“這個曲子,我聽過。爺爺彈過。雖然,你彈的不是很流暢,我能判斷出,你們彈的是同一個曲子。”
“怎麼會呢?”
“我堅信,一定聽過。很久以前了,爺爺經常彈。”她非常堅定,不容置疑。
走出了醫院,一陣風吹過來,格外愜意。盛夏,這樣的涼爽是一種享受。
醫院周圍真敗興,林立了那麼多花圈店,花圈,紙錢,紙馬,紙棺材。見了就想嘔吐。遠一點,馬路邊上蹲了一排算命先生。他們煞有介事,撚胡須,掐手指。
醫院這個地方,人性的承受力太脆弱,無助和悲傷的情緒,讓他們尋求神秘力量讓自己超脫。
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呢?冉小淩清楚記得,幾年前,自己被一輛車撞飛,昏迷了半年多。出院那天,媽媽請算命先生給自己算了一命。先生建議,多去寺廟燒香拜佛,求個平安符,避邪開光的手鐲。一個走進鬼門關、走進地獄,再走出來的人,多少會沾染一點不幹淨的東西,她陽性的身體薄弱,會被死去的陰性魂靈附體。她自己不會察覺,隻要她還屬於陽間,屬於生,她就永遠不會察覺到。
一邊回憶,一邊在心底盤算,要不要親自去燒香呢。雖然,媽媽經常去寺廟。
秋笙一個人回別墅,冉小淩沒有同她一道。她說,想回家看看媽媽,好多天沒有見到媽媽了。
她真回家了,家裏沒有人。媽媽可能出去辦事了。她繞自己徘徊一陣,心裏酸酸的。這裏是自己的家,卻非常陌生。然後,她離開了,走一步,回頭望一眼;再走一步,再回頭網一眼。這個舉動,多像生離死別啊。永別前的預兆。
這個宇宙,最美、最神秘的東西就是遠遠浩瀚的星座了。秘密,這是一個充滿了吸引力的邏輯。越大的秘密,神秘感越強,吸引力越大;越大的秘密,危險性也越高。秘密,就如同宇宙間浩瀚深邃的星座,美麗,卻是死亡之地。
冉小淩瞬間感覺到,自己就是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漩渦。這裏,自己的家,這裏很溫馨、安寧,這裏不屬於自己;秋家別墅,那裏是揭開秘密的金鑰匙,那裏才真正屬於自己,那裏危險,一片死亡之地。那裏卻屬於自己。
走了好久,她累了,雙腿 發酸。
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裏?
她說:“哪裏都可以,你開吧。我兜風。”
司機踩油門,他什麼都不說。出租車離弦箭一般飛了出去。
司機的車技很高,車飛飆,車體平穩,一點也不晃動。一條馬路越過一條馬路,一個風景越過一個風景。
這裏眼熟,檬城的泉眼,泉眼四周有四眼噴泉,噴泉的水幹涸了,少了從前的靈性。如今,這裏不過是長輩們從前的記憶而已。出租車飛飆,越過了泉眼,繼續繞圈,繼續四麵八方狂奔。
冉小淩突然問了句:“司機,這裏是什麼地方了?”
司機辨識一下,幹脆地說:“泉蔭河——”
泉蔭河,許多人都避諱這個地方,說這裏鬧鬼。不吉利。這個司機好啊,他不怕。檬城不算小,想繞圈哪裏不可以啊,幹嘛到泉蔭河。
“你,幹嘛到泉蔭河?”
司機一愣,瞧瞧她。一臉無辜,搖搖頭說:“我說,妹子。你說要兜風。我問了,你說去哪裏都可以。這會怪我了!”
“對不起,我不是怪你。”
司機哪裏知道此話含義。
冉小淩下了車,對司機說:“您,等我一會。”
一人悄悄地走近泉蔭河。
司機喊了一句:“我說,妹子。這裏不是啥好地方,你快點回家吧。”然後他打開兩側車門,通通風。點燃一支煙,等候——泉蔭河四周野草繁茂,說明這裏少有人來。這裏比較涼爽,空氣清新,鳥鳴陣陣。
泉蔭河是一條河的一個分段,長約幾千米,它不是這條河的全部。這個分段比較險峻,四周怪石嶙峋,群山環繞。
泉蔭河的水特別清澈,較其它分段甘甜數百倍。這一帶風景如畫,不遜色於仙境。
泉蔭河水勢底,河水除了清澈,似乎蘊含了深邃玄秘的力量,可以吞吐萬物。河水淺灘,有幾塊巨大的石頭,將河水劃分幾個區域。鏡子一般,透射道道光線。
群山怪石,高高聳立。頂端,巔峰,石形怪異。有些豎石,搭肩摟背;有些重疊;有些交叉;有些纏縛;有些低頭俯視,有些抬頭仰視。形成大大小小的山孔。
冉小淩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驚歎山勢的凶險,同河水的優美,兩者天衣無縫地交融。她沒有這個福分,享受不了這裏的美。水,隻能帶給她無邊的災難,她頭痛,惡心,想吐。她閉上眼睛,讓自己靜一靜。似乎好了一點,能夠自由地走動。
她爬上一塊石頭,坐下。閉上眼睛聽水水,聽鳥鳴。怪了,水聲不會讓她產生恐慌,她心平氣和。她想,自己怕見到水,不怕聽見水聲。這樣——自己究竟怕不怕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