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屋外,水圍牆,月漏窗。折複廊,曲水流觴。詩畫舫,莫回望。淚千行,碧波蕩漾。竹杆黃,在水一方。似又長,伊人發蒼。

扁鵲閣裏,長達五天五夜沒有休息的蔡閣主突然無力地坐到椅子上,她叫道:“珍兒,快扶我起來。”

“閣主,求求你了,”珍兒放聲哭出來,“你再不休息,鐵公子還沒有醒過來你就已經先倒下了……”

“傻丫頭,哭什麼呢,我不是好好的嘛,鐵公子就快醒過來了,你扶我到床榻邊,有幾句話我一定要跟他說。”

“閣主,”珍兒哭得更傷心了,她看著床榻上躺著的鐵征,除了那張平靜的臉,她再看不到半點完好之處,新傷舊傷,全被填塗了藥和綁了繃帶,心想,閣主定是長久沒有休息,已經神誌不清了,哭說道:“閣主,鐵公子他早就沒有氣息了……”

“死丫頭,你說什麼呢,”蔡閣主自己站起來,撲在床榻上,向對著鐵征說道:“鐵征,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燕昭雪是為了你才去碧落佛塔的,”珍兒看著閣主呼喚鐵征的樣子,雙手疊加起捂住嘴巴,退到一旁,大哭無聲,“因為她知道清都府的璧安侯秦瑽會對你不利,就用和氏璧向他下了戰書,去碧落佛塔與他決戰,她是怎麼努力掙紮才從昏厥中醒過來的,難道你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跳下佛塔嗎?你醒過來……”她往榻上一靠,終於倒下,落下的眼淚落到鐵征的臉上。

“閣主!”珍兒跑上去。

胡楊柳從門外進來,“快扶她回房去。”說著和珍兒一起將蔡閣主扶回房中,藥師為閣主調了幾味藥,給她喂了之後在房裏點了藥香,讓她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

胡楊柳往鐵征在的病房走去,剛剛走進院中,背著行包的卓依兒突然站到她的麵前,胡楊柳靜靜地看著她,站了一會兒之後,卓依兒很不自在地說道:“小姐,我要走了,你以後要好好保重。”

胡楊柳點頭,“你也保重。”

卓依兒轉過身走出閣院,走出扁鵲閣,胡楊柳始終沒有揭穿她,從五年前她來到自己身邊不久,她和老人就已經發現了聰明機智而深藏不露的她是臥底,是她將蕭綺雲引誘到百納城見了韓燈兒,韓燈兒向她說了長孫雪眸對燕昭雪另有情意,讓她去天狼宮殺燕昭雪,也是她將和氏璧在老人手中的信息傳給了韓燈兒和璧安侯。

走出扁鵲閣的卓依兒抽搐地咳了一陣,血從嘴角流出,她抹下嘴角的血跡,怔怔地看著,沒想到在百納城外的那一次苦肉計竟使自己受了內傷,她是要回中原臨安的,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抵達。

胡楊柳了走進鐵征所在的病房,她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劍,她輕拔了一下,深黑色的劍身被血洗出淡淡幽光,劍很重,她拿了一會兒就覺手腕無力,她將椅子拉近床榻,坐著等著鐵征醒來。

次日,胡楊柳睜開眼睛,又一日的晨曦從窗中照進來,意識到自己曾經睡著了,她往床榻上看起,怔站起,鐵征不見了,不滅了也不見了,她往房外跑去,找遍了整個扁鵲閣都沒有找到鐵征,看著從房裏出來的蔡閣主,焦急地說道:“鐵征不見了。”

“曼青仙子,”疲憊不堪的蔡閣主看著她,“就讓他走吧。”聽著這一句,胡楊柳突然恍然大悟,是啊,鐵征是孤獨的,孤獨得無需再要人陪,那個唯一可以陪他的人已經死了,她深閉了一下眼,眼中淚花漸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胡楊柳離開扁鵲閣之後,扁鵲閣徹底平靜下來,身心疲憊的閣主卻無法入睡,她提了一壇酒上了房頂,邊看著月亮邊喝酒,一個人影突然躍上她身邊,“咦!”她以為閣內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這個人的出現令她很意外,她輕挑了一下眉,向他看去。

來人坐在她的身邊,“這麼辛苦,既然想離開為什麼又不走呢?”

“走了這麼大的一個醫閣就沒人打理了,你呢?為什麼守著那個破客棧?又賺不了錢,你還欠我一百兩的診金,我還等著它來打酒喝呢。”

蘭心樓笑了笑,拿過她手中的酒,“改天給你送幾壇好酒來,陪你喝。”蘭心樓將酒壇遞給她,她接過,仰頭就喝,她不由得皺了皺眉,使勁搖了一下竟一滴都搖不出,她狠狠地向蘭心樓瞪去,蘭心樓低下頭微微一笑。

百納城的南端,一個穿著騎裝束著辮子的年輕男子朝走近畫鋪,敏銳如草原上的飛鷹的眼神迅速將畫鋪搜視完,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案台上的,“老板,把這幅圖包起來。”

張行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客人,不由一怔,“蒙古黃金家族的鐵騎兵!”雖是驚訝,張行麵無神情,將畫鋪裏最後一張長生圖給他打了包。

“好漂亮的刀!”一個八歲的孩子突然看著畫鋪裏的客人的配刀,快步跑上去,摸著他的刀,“嗖!”的一聲將其抽出。

隻見客人雙目如炬,孩子隨意動了他的刀,對於他來說這無一是無法容忍的奇恥大辱,就連處變不驚的張行也怔愣住,他伸手向孩子的肩膀抓去。

“當!”的一聲,孩子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就在他的手將要抓住孩子的肩膀之際,一隻手在他之前抓住了孩子的肩,他的手抓在扶住孩子的肩膀的手,被他抓住手的人正目向他看來,“蒙古黃金家族的彎刀絕對不是用來裝飾。”他的話是對孩子說的,卻是說給這位客人聽得。

孩子被客人的眼神嚇得瑟瑟的抖,扶著他的肩的手一鬆開,他就逃跑開了。

鋪台前的張行看著救了孩子的人,枯竭的眼中淚花閃動,心裏驚道:“他竟然活過來了。”

鐵征將地上的刀撿起,雙手遞給這位蒙古騎兵,騎兵怔了一下,接過自己的彎刀,鐵征往前走去,他一直看著鐵征,特別是他背上的劍,直到他消失在出城的大道上,暗自驚道:“想不到西域之地竟有如此之人!”這名鐵騎兵便是蒙古鐵騎兵中的將軍,慕爾黑臣。

“鐵征大哥!”鐵征剛剛出了城,一個聲音喊道,鐵征抬頭看去,是拿軍帶著屬下護穆斯林的長老去天山見鐵騎兵的可汗鐵木真。

鐵征向拿軍點了一下頭,拿軍隻覺眼眶一熱,行隊往前方去,鐵征站在道旁看著行隊離開,馬上的拿軍回頭看著鐵征,他竟然活過來了,在他年少的心裏,湧起一股堅韌的力量。

目送行隊離開後,鐵征離開了城,走到黃昏時分的時候到了大沙漠的邊緣,一支三人的行隊停在他的前方,頭戴玉冠的年輕人走上來,“你要離開?”

“你應該不是來為我送行吧?”

一驚高傲地笑了一下,“我是去藏地的度母宮,有的事是要改變的,不過,你知道的,很多本質的東西是不會改變的,至少不會很快改變,天狼宮仍然還是最強的。”一驚說完看著鐵征,風吹在鐵征染了秋霜的鬢發上,竟然地法有敵意,那是一種他無法企及的境界。

一驚轉身離去,藏地的度母宮中,有一位將要成為他的妻子的女人在等著他,度母宮的頂冠月相母,鑒於前兩位度母的事,他的心中是充滿敵意的。

鐵征看著三人沿著沙漠邊緣走去,他回頭向自己身後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已經跟著他很久了,在他昏厥的某個晚上,他就已經到了扁鵲閣,一直跟著他,他繼續往前走去,碧空豔,霞滿天。

走到大沙漠的邊緣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鐵征回過頭,一道銀色的影子“嗖”的一下閃到新月沙丘後,他停下來看著,看了好久,銀色的影子慢慢走出,怯生生地看著他,透著鬱藍色的眼中流露出決絕的神色。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鐵征說道:“走吧。”

鐵征往前走去,銀發孩子緊步跟上,身後,流沙一望無垠,夜深邃得像狼的眼睛。

從此沙漠裏就一直流傳這那個美麗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