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聰明的,在發現了食物,即敵人太強大之後,它們隱忍著饑餓,隱匿在不被發現的地方,然後在最佳的時候傾力出擊,燕昭雪輕步往前走去,這才覺肩上的傷口痛徹心扉。
拿軍坐在窗子上看著即將黑下來的天,他扶在窗棱上的手用力地抓著石棱,他是害怕的,每天晚上,地下石道裏的狼嚎都會沿著石壁通過石壁傳遍整座天狼宮,“咯吱,”門打開,拿軍轉過頭,看到有人要進來,“燕姐姐!”他興奮地跳下窗,往門口跑去,一看到門口的人,拿軍的臉拉了下來,低下頭,然後慢慢地抬起頭,眼中有淚花閃動的痕跡。
“昂……”聲音是沿著宮堡的石壁傳來的,近而遠,遠而近,聽在耳裏,驚在心裏,聲音傳到這裏,已經辨不出是狼的嚎叫聲,但是他們心裏都明白,那是餓狼的悲嚎。
“走吧。”長孫雪眸抱著手臂,一臉笑意地看著拿軍。
“去哪裏?”拿軍低聲問道。
“去找燕昭雪。”拿軍跟上他,他們往宮堡的下走去,一驚在他們的身後看著,兩天兩夜,拿軍雖然害怕,但是他並沒有呻吟,隻是默默地忍受著,堅持著,這樣的一個人,等到長到自己一般大,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敵人吧。
走到火光前,這是一間長寬均二十來尺的石室,中央大鼎著燃燒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火苗,大鼎的上方高高石托托著金幣,她看著金幣,正想飛身去拿,突然回過頭,三四匹狼已悄無聲息地從她的身後和左右兩側攻來,她急飛旋起身,手中長劍在周身上下旋出劍網,正後方的狼咆哮著退守到石室的入口處,斷了燕昭雪的後路,又一匹狼躍來,直撞向她手中的劍,她豎劍一擋,劍向正抵著狼的血盆大口,狼推著她往後退去,看著兩側咬來的狼,再看看身後的火鼎,燕昭雪索性往後退去,她的腳剛剛踏在火鼎上,狼就已經攻近了她的身體,見勢,又有一匹狼攻來,她本以為狼不會靠近,狼是怕火的,然而這些狼已經抹滅了它們的本性,它們根本就不怕火,是啊,燕昭雪的突然絕望起來,火鼎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抹滅狼怕火的本性嗎,這樣,這些狼就無所畏懼,當真天下無敵了。狼的速度遠遠出乎她的意料,她用力抽劍,才發現前麵的狼死死地用口頂著她的劍,盡管它的口已經被撕裂,鮮血直流,燕昭雪無法在左右的狼咬斷自己的脖子前抽出劍,再加上背幾乎貼著滾燙的火鼎,她隻能直直地看著狼,看著它們的眼睛,隻覺脖子冰涼,是被咬到了嗎?“鐵征大哥……”
“昂,昂……”所有的狼隻後退,退著退著便倒坐在地上,這些狼都已經餓得隻剩一口悠悠之氣了,燕昭雪吃驚地看著如此反常的狼群,,那些令狼群服服帖貼的光芒是從自己的眼中發出的,她輕輕地摸著自己的眼睛,腦海裏突然閃過單桀臨死前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天狼宮的人就是用這種方式製服了狼並駕駛它們的,隻是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呢。
“昂……昂……”幾匹狼抬起頭看著燕昭雪,低聲哼著聽她的指令,然而,它們試著站起,饑腸轆轆的它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燕昭雪低頭愛撫地看著它們,火光映著她眼中閃動的淚花,它們都隻是餓壞了的動物。
“昂,”一匹狼突然怒吼了一聲,其他的幾匹狼也跟著發憤起來,她不是它們的王,隻是食物,燕昭雪一驚,快速旋起手中的劍,在狼還沒能暴發出它們的攻擊力量之前殺了它們。
“拿軍,”剛走到大殿的門口,長孫雪眸叫住了拿軍,拿軍停下腳步,側過身,抬起頭來看著長孫雪眸,“把你的掛墜給我。”
“嗯?”拿軍低頭看著自己的掛墜,再看看一臉慘白的長孫雪眸,難為情地說道:“師父說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不能給任何一個人。”
長孫雪眸看了一眼已經跟來的一驚,說道:“救出燕昭雪出來就還給你。”
“燕姐姐她……”
“來不及了。”長孫雪眸說著搶拉下拿軍脖子裏的掛墜,放在手中一握,隻聽著“咯吱”的聲音,長孫雪眸的手中射出一束金光,他忙將手握緊。
“這……”拿軍瞪大眼,張大嘴。
“嗯,”長孫雪眸向他點頭,“走。”
燕昭雪雙手握著血淋淋的劍,她重重咬著紫得發白的嘴唇,然後看向火鼎上方的石托,飛身向火鼎上方去,劍尖向石托上的金幣一點,金幣飛起,她飛旋轉身去接金幣,就在她接向金幣的那一刹那,又一隻小型的狼正抱咬向她的腰,眼看金幣就要了落入火鼎之中,她身體一斜,劍尖向金幣接去,衣服卻被小狼咬住,“嘩”的一聲,她的衣服撕開,小狼又撲向她,這一匹小狼靈敏無比,見無法避開它,落跪在地上的同時,她橫拋了一下劍,金幣往牆角擲去,同時,她的劍回來,直向撲麵而來的小狼,就在她的劍從小狼的背心上插下的時候,她看到了小狼的眼睛,一雙發著鬱藍光亡的眼睛,這是波斯和漠北那個金發碧眼的異族的後裔。
“金幣!”狼王看著長孫雪眸指間的金幣,拿軍站在一旁,心依舊懸著,自己隨身攜帶的掛墜竟然就是金幣,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此重要的東西竟然會在自己的身上,突門看著一驚,一驚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一直跟著長孫雪眸,就算長孫雪眸有分身之術也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所以他什麼都不知道。
長孫雪眸說道:“天狼宮建於開元年間,無論是風格還是技術上都很好地運用了中原墨家的精妙機關術,要取得金幣未必要進入工樞閣。”
鐵征看著長孫雪眸,長孫雪眸向他點了一下頭,鐵征推起牆壁上的石門,“昂!”的一聲狼嚎傳來,他飛也似地衝進石道。
燕昭雪扶開被自己用劍柄敲暈之際咬住自己左側脖子的孩子,脖子上的五六個牙印很快流出血來,她輕輕撥開他銀色的頭發,一個十歲的孩子,他蒼白如紙的小臉骨骼畢露,他也像這些饑腸轆轆的狼一樣,被饑餓啃噬得皮包骨。她輕輕地將他放在地上,走到牆角撿回金幣,那觸到冰冷的金幣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裏湧起一陣痛楚,如果沒有它,如果老人沒有選中自己,是否就能夠逃離無盡的殺戮了呢?
她將金幣握在手中,回來抱起暈厥了的孩子,“嗷,昂……”地上一隻中了劍的狼突然睜開眼睛,撕裂著嗓子叫出點聲音來,悲憤的眼睛看著燕昭雪,它不讓她帶走他,對於這些狼來說,這個與他們同在了五年的孩子它們的王,是它們的孩子,也是它們的主人。
燕昭雪將孩子放到地上,左手扶著孩子,握著金幣且握著破曉的手伸出,劍鋒對準狼喉嚨,快速地刺了下去,她突然感覺到左手扶著的孩子顫了一下,暈厥了過去還能感覺得到自己刺殺了的狼的悲痛,這是怎麼的一種靈魂相通啊?她扶著孩子走到石門口,雖然聽不到低沉的狼嚎聲,但是她強烈地感覺到了那種悲憤和殺氣,要怎麼才能穿過這條黑暗的石道,帶著這個孩子離開這煉獄般的地方?
“昭雪!”鐵征突然門口,一看到他,燕昭雪的眼淚劈裏啪啦地打落下,鐵征看著衣布被撕破,肩上和脖子上都流著血,一身血跡斑斑的燕昭雪,眼睛一紅,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一步跨上去,輕輕將燕昭雪攬在懷裏,燕昭雪輕輕咬住他肩上的衣布,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隻身涉險。”可惜燕昭雪看不到他的嘴,不知道他說的這一句話。
“啊!”看著鐵征扶著燕昭雪走到石門口,哿和長孫雪眸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鐵征看著全身血淋淋的燕昭雪,緊握起雙手咬起牙,憤怒地看著狼王,站在他身邊的哿拍了一下他的肩。
“佛塔打開之日,你我在碧落佛塔之上,一決生死。”鐵征一手將從石室裏帶出的孩子抱在腰間,一手扶著燕昭雪,說完之後他們往前走去,燕昭雪移開看著突門的目光,對於這個人,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你們要帶著他?”突門看著鐵征抱在腰裏的孩子。
“是的。”鐵征答道。
“你們以為他還能活下來嗎?鐵征,天狼宮會讓你為這條命付出代價的。”夜殺看著鐵征腰間的孩子,這個本來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取代自己成為西域的一下個第一殺手的孩子,他瘦小的身體蜷縮如狼,相比之下,自己是城幸運的,至少自己是站著活著。
“走。”哿憤怒地看了一眼突門,扶著拿軍的肩跟在鐵征和燕昭雪的後麵。
長孫雪眸向突門,“金幣是唯一打開碧落佛塔裏麵的至寶的鑰匙,但卻不是唯一能夠打開碧落佛塔的鑰匙。”說著跟上大家離開,突門在原地怔了一下,幾百年來,對於碧落佛塔和金幣,自己所知道的,人們所知道的,終究隻是一些皮毛而已,他隻覺自己手中的金幣突然貶值了,但是,對他來說,天狼宮和天狼宮的未來才是他唯一在意的。
“狼王,你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嗎?”大殿內外回蕩著這個充滿驚奇的聲音,剛剛走出大殿的燕昭雪和鐵征同時抬起頭,黑衣女子正站在鐵征的麵前。
“你又想怎麼樣?”燕昭雪看著這個陰魂不散的黑衣女子。
“我可沒想怎麼樣。”百裏練兒說著伸手摸向鐵征掛在懷裏的嬰孩,鐵征側過身避開,百裏練兒的手舉在空中,她抬起頭正視著鐵征的眼睛,笑意滿麵之中充滿了憤恨,“你是怕我還是討惡我?一定是討惡了,這世間可沒有你鐵征害怕的人。”
鐵征突然覺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就認識這雙眼睛,這種眼神,“你是誰?”
“嗬嗬,”百裏練兒苦笑,轉而又信心百倍地說道:“總有一天,你會記起我是誰的。”鐵征皺起了眉頭,若自己認識這個人為何又怎麼都想不起,他可沒能真正把什麼事或者什麼人給忘了,若不認識,為何又會認得這雙眼睛。
百裏練兒走到鐵征的身後,正對走到門口的突門,燕昭雪急忙轉過身從側麵看著百裏練兒,沒等突門開口質問她為何會來天狼宮,百裏練兒已經開口說道:“真是悲哀的命運啊,”她側回頭看著鐵征懷裏的嬰孩,“麵對著自己的親自骨肉竟然都不認得。”
長孫雪一驚,看向鐵征,他突然想到和老人攻天狼宮的那天看到的身影,現在想來,那正是鐵征抱著嬰孩離開的背影。
“咯咯,”突門伸手扣住百裏練兒的喉嚨,“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