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3)

燕昭雪撲蹲到她的麵前,將劍往地上一放,拉回她被火苗燒著的衣裙,撲滅火,雙手抓向她的手臂,要將她扶起,一抓到她的袖子,脫口驚呼道:“什麼?”同時猛地看向女子,抓著衣袖的雙手用力地緊,指間的關節“咯吱”作響,她的手中隻抓著兩隻空空的袖子,她的手快要將女子的衣袖給捏破了,火光映出她眼中碎裂的淚片。

“嗚嗚。”雪鷂又飛回來,飛進烽火台中心,直撲向燕昭雪的手臂,兩人均未反應過來,便看到濺起的血。

“鷂”女子叫了一聲,抱歉地看著燕昭雪,“對不起,它以為你在傷害我。”燕昭雪看向自己的手臂,手臂上已經被雪鷂啄出一個洞,血流出來浸染了她白色的袖子,她抓著衣袖的手沒有動,雪鷂才停了一下,鼓起豆子一樣的綠眼看著燕昭雪,“咕咕”地叫了一下,確定燕昭雪沒有傷害自己的主人,它用頭靠在燕昭雪手臂上的傷口上,很快,燕昭雪隻覺傷口暖暖的,雪鷂跳到女子的腿上,偏著被血染紅了半邊的頭。

“明玉……”追著雪鷂的哿折回來,看著他瘋狂的樣子,拿軍偷偷地向後移步,哿一看到拿軍,便跑過去,“有沒有看到明玉師姐?”

拿軍搖了一下頭,將頭低下,“我,我沒有看到過明玉師姐。”

“真的嗎?”哿認真地看著拿軍,拿軍抬起頭,看著哿的眼睛,筋疲力盡的哿快要崩潰了,拿軍頭一低,兩大粒淚珠打向地麵,用力地點頭,哿“啊”了一聲,無力地向地麵跪去,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拿軍隻覺自己腳下的石板顫動了一下,偷偷地抹著臉上的淚。

聽完哿和拿軍的對話,燕昭雪確定眼前的女子便是他們口中的明玉,問道:“他們是在找你?”

“我不想見到他們。”明玉一說出,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可是你的傷?”燕昭雪鬆開抓著她袖子的手,拿下射在她袖子上的飛刀,看向明玉明玉受傷的肩下,拉開被割破的衣裙,雖然傷口不深,但對於這個弱不禁風地女子來說已經致命的一擊,“是兩把飛刀?”燕昭雪問道,明玉點了一下頭,燕昭雪手顫抖起來,她無法想象齊肩斷了雙臂的明玉是怎麼保持平衡站穩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避開青衣人同時射出的兩把飛刀。

明玉搖了一下頭,示意她沒事,說道:“我懷裏有藥。”燕昭雪取出藥,雪鷂在明玉的身上跳上跳下,忙乎著,平日裏,就是它給明玉取的藥,燕昭雪將藥倒出一粒,喂給明玉,又給她的傷口擦了藥,明玉說道:“請你扶我站起。”

燕昭雪扶明玉站起,明玉站起之後,燕昭雪試著鬆開手,卻擔心明玉又會倒下去,她握緊手,“你要去哪裏?”

“我不想見到他們。”看著明玉祈求的樣子,燕昭雪點了點頭。

拿軍向烽火台裏看去,看到燕昭雪從火焰裏出來,“燕姐姐!”拿軍跑上去。

跪在地上的哿突然站起,跑向燕昭雪,在拿軍之前跑到燕昭雪的麵前,雙手抓緊燕昭雪的肩,“明玉在哪裏?”燕昭雪怔愣地看著哿,肩膀被他抓得劇痛難忍,她咬著嘴唇,什麼都不說,哿的眼中浮起恨意,“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若敢打金幣主意,傷害明玉,我絕不放過你。”他重重地推了一下燕昭雪,放開手,燕昭雪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愣愣地看著走遠去的拿軍,燕昭雪無力地長歎了一口氣。

拿軍看著哿的背影,張了張口,沒有叫出聲來,他走到木站著的燕昭雪的麵前,“燕姐姐,你沒事吧?”

燕昭雪看了一下拿軍,拿軍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又咬了一下嘴唇,他的嘴唇已經被咬破了,更覺得自己已經站不住了,隻見燕昭雪手往他的肩上一按,他嘶聲叫出來,“啊——”然後坐倒在地上,燕昭雪蹲下,對拿軍道:“忍著點。”然後向拿軍的腰上和腿上按去,拿軍突然一口咬在燕昭雪的肩上,燕昭雪已經停下了手,被拿軍這麼一咬,手一動也不動,臉色一陣慘白,拿軍覺得沒那麼痛了,他鬆開嘴巴,愣愣地看著燕昭雪,燕昭雪若無其事眨了一下眼。

“燕姐姐,我……”拿軍知道燕昭雪是在給自己接骨,自己又因為疼痛咬傷了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低著頭,眼淚直往下滑。

燕昭雪搖了一下頭,站起,“我們走。”

拿軍試著站起,雖然很無力,但已經沒那麼痛了,他問道:“我們去哪裏?”

“我要去天狼宮,”燕昭雪想自己已經到了天狼宮的範圍,決定去取回自己的那一枚金幣,她看著一身是傷的拿軍,“在這之前,我可以送你回去。”

拿軍說道:“我答應過師父,要送狼王回天狼宮。”燕昭雪有些疑惑,雖不太明白老人為什麼要讓拿軍這麼做,但她還是點了一下頭。

綠瓏看著拉木雅一拉纏在聖火教教徒脖子上的鞭子,人頭被鞭割下,直打了一個寒顫,像受驚了一樣說道:“拉木雅宮戶的鞭好像不是鞭。”

“是天狼宮的鞭,這樣想就沒什麼奇怪的了。”剡木溫嚴肅而警慎地攥著他手中的劍,拉木雅的鞭一抽回,便直向剡木溫,綠瓏看著拉木雅嘟了一句,“還真不怕死。”拉木雅雖勝出四人的攻擊,但已是強弩之末,鞭放了出去再也無力收回。

拉木雅輕“啊”了一聲,低頭看向刺穿了自己的腰的赤紅長劍,蒼白的臉上盡堆驚恐,剡木溫發現拉木雅完全沒有要避開的意思,好像有意要死在自己的劍下,吃驚地向她看去,慢慢地抽出劍,“宮主……”拉木雅輕呼了一聲,然後倒下,倒在灼熱的地上。

狼王走上去,扶起她,綠瓏抬起手,剡木溫急抓住她的手腕,“我們走。”

綠瓏吃驚地看著剡木溫,此時狼王已傷得很嚴重,又被圍困在聖火中,拉木雅也已經不能動了,這是殺狼王的最好機會,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知道綠瓏的疑惑,剡木溫又叫了她一聲,“走。”綠瓏乖巧地跟著剡木溫離開。

在臨走時,剡木溫看了一眼狼王,他沒有能夠看到狼王的眼睛,隻是看到他火光裏的麵具,那樣的光輝即便是最猛烈的火焰也沒法企及,“聖火教從來都不是偏安一隅。”

狼王冷冷地說道:“從是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偏安一隅。”

綠瓏不寒而栗,極不想看狼王的麵具,剡木溫麵如土色地離開。

火焰中,拉木雅緊緊抓住狼王的右臂,“我向你承諾過,要戰死,帶我回去……”她扶在狼王手臂上的蒼白手指突然停了一下,再用力抓緊,她發現,狼王的鎧甲已經熔化進他的血肉裏,她想要緊緊地抓住,又怕弄疼他,時抓時放,不知如何是好,正如對他的人,隻能永遠在那個無法跨躍的一步外守候,為他守候一生,隻是,他明白嗎?拉木雅往他的懷裏倒去,眼淚順著蒼白得如雪雕的臉頰上滑下。

天狼宮是孤獨的,天目峰是孤獨的,天狼宮裏所有的人都是孤獨的,人生若隻如初見多好,他們就如最初在天目峰見麵的那樣。

“這條鞭送給你,從今往後你就用它來守護天狼宮的宮主,守護天狼宮,當然,天狼宮的宮主會是我,”那一天晚上,他才剛剛成為宮戶,她相信了他會成為天狼宮的宮主,她從他手中接過鞭,鞭是溫暖的,“因為隻有這樣,你才能保護得了你自己,記住,天狼宮的人是戰死的。”

“會的,我會守護著你,一生一世,直到戰死。”是感激他從流沙上的盜匪手中救了自己,是心甘情願地一頭紮進去,守護著他當上宮主,守護著他取妻生子,知道沒有宮主的命令不能離開天狼宮,她卻違令來救他,心甘情願地死在赤烈的劍下,隻是為了那個戰死的承諾,她做到了,如最初所想的那樣,然而,她無法靠近他的心,所以,人生隻如初見,到底是悲?是喜?

走出被烈焰包圍的棧堂,綠瓏憐愛地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烈焰,又看向麵如土色的教主,剡木溫在想狼王的話,“從是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偏安一隅。”是這樣的,因為懼於天狼宮同,所以聖火教幾百年來都不曾東進,都不曾南下,就連他最喜歡的於闐的玉都是商隊帶到北部的,西域是一個自由的國度,對於任何人都一樣,所以,他要找出那一條屬於他自己的自由道,可以在整個西域自由穿行。

瓏兒跟到教主的身邊,“教主,我們為什麼不殺了狼王?這可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啊。”

“不,殺了一個狼王不會有任何意義,反而會激起天狼宮的無休止的殺戮,別忘了,夜殺,”說到夜殺兩個字時,瓏兒隻覺迎麵拂來的風會割傷人的肌膚,“除非有徹底鏟除天狼宮的力量,否則,任何決鬥都隻是自取滅亡,就連不滅的主人鐵征與蒼哲老人都不做到。”

瓏兒思索了一番,點了點頭,“難道大家都期待著他們之間的決戰。”瓏兒興奮的樣子表明了她也很期待,瓏兒還興奮著,便見剡木溫停了下來,“教主,怎麼了?”瓏兒問著看向前方。

“你就是那個擁有第二枚金幣的人?”剡木溫的眼中浮起一些光芒,擁有一半波斯貴族血統的他對中原女子很有好感,所以他的語氣中有他特有的溫柔,“用三個金幣就能買下西域,這意味著,你可以擁有三分之一的西域,換句話說,你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他看著燕昭雪,想要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個城,於闐最好的玉,但一看到燕昭雪的神情,他沒有再想這些充滿著誘惑的東西,雖然不知道燕昭雪在想什麼,但是他知道,燕昭雪想的不是這些東西,而且現在,想什麼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天狼宮中拿回這第二枚金幣。

“玩火難免會自焚,你的火已經燒得太久了。”燕昭雪平靜地說道,像是在提醒剡木溫,也像是在說一個事實。

剡木溫微微一笑,向燕昭雪點頭,手往前方火焰上拂去,像猛獸般狂怒的火焰突然變得服服帖帖的,往地上伏去,很快便消失去,緊站在燕昭雪身邊的拿軍吃驚地看著剡木溫,他仿佛看伏在地上消失的那些火苗都爬到了他的衣服上,他衣袍上的暗紅條紋越發詭異,他真的相信剡木溫會法術。

火焰落下後,燕昭雪看到戴著麵具抱著拉木雅站著的狼王,剡木溫向燕昭雪,“燕姑娘,後會有期。”燕昭雪看著剡木溫,他深邃的藍色眼睛似乎在說,他們一定還會見麵的。

瓏兒看著燕昭雪,她眼中的無邪再也浮不上來,她心裏在忌妒,這種感覺和她對教主的左護法月瓏是一樣的,而且,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她恨不得向燕昭雪放一把火,將她變成灰燼。

“瓏兒,走吧。”剡木溫叫了一聲失神的瓏兒。

“是,教主。”她跟著剡木溫離開。

看到燕昭雪走到自己的麵前,狼王看著她說道:“我說過會給你一個拿回金幣的機會,你現在去也可以。”他說完繞過燕昭雪往天山裏去,他每走一步,就有大量的血水從他的身上流到地上,他的身上已經發出腐味,他身上大部分肌膚已經潰爛了。

燕昭雪動了動嘴,狼王已經走到十步之外她才說出話來,“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狼王怔了一下,顯然,拉木雅是和聖火教的人戰死的,但經燕昭雪這麼一問,他突然覺得還有不一樣的答案,隻是,他想不出,也不願去想。

拿軍嚴肅地看著一步一步前行的狼王,隻覺得他跟傳說中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