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嬰(2 / 2)

匆匆一瞥,如驚鴻點水,數圈漣漪如波光般肆意開來。如此,擦肩而過,嗅著他身上的熟悉的味道,一路走遠。

一進殿內,肆意紛飛的雪花,就被隔絕在外,輕輕回眸,他離去的背影,如此時此刻的一習涼風,自然地不能再自然,也許,他從未記得過她,又何來認得出呢。

“坐吧,”皇後淡淡的一句,伸手示意讓蘇依落坐下,“你認識,侯爺。”雲淡風輕,毫無征兆,卻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皇後這麼一問,倒是讓蘇依落猛然驚覺,剛剛也許是她表現得太明顯。攬了攬情緒,竭力讓自己恢複正常,“娘娘說的哪裏話,臣妾怎會見過侯爺,隻是剛剛,臣妾覺得,侯爺,和一個故人有幾分相像,就不經想起了往事。”蘇依落沒有看皇後的眼睛,她總覺得這時的她是心虛的,生怕會被皇後看出什麼端倪。

皇後聞言,也不再此事上糾纏,轉了話題,“本宮記得,你和梁王是舊相識,是嗎。”

蘇依落被皇後問的一頭霧水,倒還真不知道是何用意,隻好微微點頭,表示默認。

夏綺鳶,能穩坐這皇後之位,絕不僅僅隻是靠著那些身外的關係,更是因為她的聰慧玲瓏。有的時候,蘇依落甚至會想,如果皇後沒有那麼震攝人的權勢,也許,皇上對她的態度會有所不同,畢竟像這樣一個美貌權謀並重,識的大體的溫柔女子,是世間少有的。

雪已經連續下了三天了,飛飛揚揚,飄飄灑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雪呢。

蘇依落對著窗外不覺得失了神。記得當初,曾有個翩翩白衣,仿若謫仙的人對她說過,北國的雪總是下得很大,雪花總是很美,雪後的世界,一片晶瑩,潔白的不染纖塵,他說那便是他最想要的世界。他說,如果躲得過這一劫,他就帶她到北國,讓她親眼看看,那中白雪皚皚的靜謐。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在江南最是繁花爛漫的季節。她不懂,為什麼,他對著似錦簇擁的花海,會想起凜冽寒冷的嚴冬。但是她卻深深的記得,他的眼睛淡淡的望著遠方,幽深不見穀底的眸子裏,含著不易被人察覺得的牽掛,眉心淺淺的蹙起,然後,傷懷就如同潑墨般在那張絕美無塵的麵容上氤氳開來。

那個時候,雖然過得驚險了些,卻總覺得比起現在,還是安逸的。至少,那時候的危險,來的是真槍真刀,而現在,卻是勾心鬥角,暗箭難防。

至少,那時候,還有他,還有那宛若天籟般的琴曲。在嫣紅的海棠樹下,白衣輕紗,纖指無塵,如蜻蜓點水一般似有若無的劃過,如此輕巧,便有了世間難尋的繞梁三日。清風環繞,將他身上那淡淡的木蘭清香點點吹散。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略顯調皮的跑上前去,用那稚嫩的手指,輕輕撫平他眉心間的那一點傷懷。他不是個憂鬱的人,他的憂傷,總是在沒人的時候才表露出來,也總是會,被偷偷跟在後麵的她悄悄地發現。

往事果然不能碰,一旦碰了就會像跌進了一片深深的湖水,想掙紮,想往上爬,可是越掙紮就越爬不上來,就陷得越深。最後隻能看著自己慢慢沉淪。往事裏的那些情,往事裏的那些人,也會像惡魔一般將人一點一點的吞噬。

蘇依落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窗前,朝內屋的暗格走去。打開櫥門,小心翼翼的從最底層拿出了一個包袱。緩緩的打開,一襲廣袖緋衣翎羽百蘇裙呈現在眼前。四處破爛的劃痕,已經被她一針一線的補了起來,還有好幾處找不到碎片的地方,也被她尋了塊顏色質材十分相近的料子重新填了起來。可是破了就是破了,不管她在怎麼努力地去彌補,再怎麼竭盡心力的恢複,都已經到不了原來的模樣了。

蘇依落極其輕柔的將它抱起,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上,感受它獨有的味道。夏嬰啊夏嬰,既然你不願和我在一起,不需要我的生死相隨,那又為何給我那麼多的記憶,那麼多的此生不忘。忘不了你在錦鎮上買到這件翎羽百蘇裙,也舍不得忘你將它遞給我時我的那份難言的歡喜,更舍不得放下,你看我穿上它後臉上的那份欣賞的姿態。

淚水滑落,一點一點的浸入衣裙。

心瞬間,流淌成一片汪洋,夏嬰,你看,你就是這麼容易左右我的情緒,從前是,現在是,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