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嬰
央華宮。
蘇依落剛剛踏進宮門,便覺得央華宮今日的氛圍有些異於往常。平日裏,偌大的央華宮盡管雍容華貴,卻也都是靜謐恬淡的,今日,盡管沒有四處張燈結彩,卻還是,無處不透露著一種難言的歡欣。就連丫鬟宮婢都帶著一種平日裏沒有的興奮。
蘇依落正奇怪,這央華宮也沒聽說有什麼喜事,怎麼會突然之間有了這麼大的轉變。在這時,剛巧碰到,迎麵而來一臉笑意的憐漪。
就連這昔日一貫冷靜睿智少有表情的女子,今日都在麵容上掛滿了不言而喻的歡心,當真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麼,“憐漪,是皇後娘娘,有什麼喜事嗎,怎麼覺得今日的央華宮到處都充斥著喜悅的氣氛呢。”
“憐漪見過蘇昭儀,”憐漪的麵容裏帶著女子獨有的嬌羞,柔柔的欠身行了禮,接著說,“倒是真的有喜事,是侯爺回來了。”
侯爺,是他。他,真的回來了。剛進宮之時,蘇依落便旁敲側擊的向周邊的人打聽過,都說他過夠了京城的生活,到處遊山玩水去了,恐怕得一年半載才能回來。她還記得當初的自己,為此失望了好一陣子。
但是,如今的蘇依落已不再是從前,再見,他可還能不能認得出。
可是,轉念一想,不禁心中淒慘的一笑,不認得能怎樣,認得又能怎樣,認不認的出來,還不是徒增傷感。如今,早已非昨,身不由己,伴與帝王側。真的見了,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麵對呢。
愣在原地,腳上仿佛負了千斤重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這時,“吱--”的一聲,央華殿厚重的大門被緩緩地打開。好像約定好了一般,原本陰沉灰暗的天空飄起了漫天的雪花。潔白晶瑩,玲瓏剔透,配著滿園的銀裝素裹,仿若淒迷悲涼的人間仙境,有著一種隻屬於他的空靈。
暗紅色的宮門,窄窄的縫隙,一雙天仙般的人物,款款的從中走出。
一襲白衣錦裘,乳墜流蘇,潑墨般的青絲在風中慢慢蕩起撩人的弧度。一張如玉般溫潤絕美的麵容,在風雪中顯得那般超凡無塵。頎長的身姿,印烙出完美的影子,仿佛誤入凡塵俗世的翩翩謫仙。
有那麼一瞬,蘇依落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短,短到,她似乎可以嗅到他身上獨有的木蘭清香。又有那麼一瞬,她卻感覺這距離是那麼長,長到,她已看不清楚,那張絕美的麵容上是不是還有一貫的溫柔。
遙遙相望,終生不得,難道這就是她的宿命。
若即若離,仿佛,那黃泉路上的彼岸花。此岸花,彼岸葉,縱然是有著相交相遇的緣分,卻還是被命運無情的剝離,相望相見不相識。
蘇依落站在原地,心中湧起的那股分不清是悲傷還是欣喜的情愫,讓她慢慢的變得恍惚。那些關於他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地浮現,白衣翩翩,仿若謫仙。
夏嬰,五年前,我曾問過你,願不願意帶我一生相隨。我滿心歡喜的等著溫潤如玉的笑容,我以為,你會說願意。我以為在你那,溫潤如墨玉般的眸子裏閃爍的溫柔就是你隱藏深處的濃濃愛意。可是,我終究是錯了,錯的好離譜,一張口,你吐出的話語,卻像一把尖銳的匕首,狠狠地插進了我的心房。那是怎樣一個山花爛漫的時節,你卻硬生生的把我推進了冰天雪地。也不外乎如此吧,再相見,果然是,這般凜冽的隆冬。你說,承蒙錯愛,你說,心有所屬。
“娘娘。”憐漪在一邊淡淡的叫了一句。
蘇依落這才反應過來,回過神來一看,他們馬上就要走到眼前。皇後著一身淡青煙雨色的錦袍,與他的白衣勝雪,是那麼配。都是世上少有的聰慧人兒,都是骨子裏裝滿了逍遙風範的灑脫,卻偏偏都生在了這帝王之家。
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微微欠身行過禮之後,抬首,與他的一雙如墨深邃悠然的眸子相遇一瞬,心跳亂了節奏。
“夏嬰,見過蘇昭儀。”語氣平淡如水,神態中也找不出半點異樣。簡簡單單的做了個揖,沒有半點情緒。果然,不認得了,果然,相見不如不見。
也罷,如今這個樣子,又處於如此境地,連芸惠妃都認不出她,又怎能怪他,怪他這樣一個從未把她放在心上的男子認不出呢。
“你來,可是為了,張彥開的事,進去說吧。”皇後見蘇依落一雙杏花水眸含滿了濃濃的傷悲,一直盯著夏嬰,良久不曾言語,便幽幽地開口,帶著她向殿堂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