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璿這夜幾乎沒怎麼睡,但還是做了一個夢。
夢裏還是醉花間深處,羽離姑娘的那個院子。雲淡風輕,月色正濃。她倚在欄杆處,抬頭仰望天空,偶爾有流星劃過天際,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花瓣輕輕然地,自枝頭飄落,落在她的衣衫上,她抬手輕輕拂過,草叢間突然跳出一條通體雪白的狗來,她先是嚇了一跳,愣怔在原地,看著那條狗慢慢靠近自己,然後乖巧地在她麵前坐下。
她試探著伸出手去,那條白狗搖著尾巴過來用頭蹭了蹭她的手掌。
司馬璿嘴角彎了彎,隻有在夢裏她才不怕狗。
立夏半倚半靠在司馬璿的床前打著瞌睡,迷迷糊糊聽見公主殿下來來回回翻身似乎睡得很不安穩,冷不防一睜眼睛,就看見司馬璿閉著眼睛,唇角半彎。
立夏頓覺脊背發涼,躡手躡腳站起身,和另一個睡在一側的值夜婢女換了個位置。公主自打摔壞了腦子,行為越來越詭異,立夏都覺得她病得不輕。
第二日一大早太醫又來為司馬璿診脈,司馬璿的脈象與常人無異,然而太醫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麼還是不能開口講話。皇上問起來,太醫不肯承認自己醫術不精,隻道是公主近來行為反常,不光是因為腦部受傷,恐怕在情緒上也有鬱結在心,然後這心病就體現在失聲上。
於是藥量又重了。
司馬璿飯後服過湯藥之後,照例要下地去走走,立夏跟在身後,隨身帶了一些堅果零食。
這日天清氣朗,偶爾有風卻又不讓人覺得寒冷,司馬璿來到湖邊的亭中閑坐。方一坐下,忽然憶起那一日她在湖中央見到的恐怖畫麵,起身便要走。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如果說她見到的是真的,那麼可能這湖底掩藏著一具屍體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司馬璿有些頭皮發麻。
立夏不懂她這是何意,急問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司馬璿想了想,隨即在立夏手心寫道:玉墜,湖底,撈
立夏在司馬璿身邊久了,單憑這幾個字,已經能揣摩出主子的心思,於是即刻喊人:“公主殿下的玉墜落在湖裏了,快多喊些人手過來。”雖然她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什麼時候將什麼玉墜落在湖裏了。
湖邊一時熱鬧了起來。司馬璿在亭中坐著,邊吃瓜子邊等,如果能找到那個玉墜,就可以證明她那天是真的見鬼了,雖然說證明了也沒有什麼用,但是能滿足她的好奇心,而且,閑著也是閑著。
宮人取了小船來,四五艘小船一齊下到湖裏,從湖邊開始搜索,有幾個水性好的,直接潛入到水裏。一會兒工夫已經有所收獲,不光是有玉墜,還有手鐲、耳墜、金器等等。但沒有司馬璿要找的那個。
司馬璿看著撈上來的這些東西,心想,這湖裏到底死過多少人啊……
回寢宮用過午膳,司馬璿又來到亭中,或許是那風吹得太過愜意,又或者是太醫給開的湯藥安神效果太好。司馬璿倚靠在坐凳欄杆上小睡了片刻。
醒來時宮人已經退下,連立夏都不知道去了哪裏。涼亭的石桌上仍然擺著瓜子和水果,一旁的地上零散地擺放著從湖底裏打撈上來的物什,還帶著水氣,將地麵都殷濕了一大片。
司馬璿抓起一把瓜子,仔細回憶那天所見的情形,再低頭看向地上的物件,其中有一枚玉墜,和她見過的那一個很像,玉質通透,做成小魚的形狀,在陽光與水滴中更顯翠綠,魚尾處一抹嫣紅格外引人注目。
沒錯,就是這個,雖然年代久遠,繩子早已腐爛消失,但玉墜卻在湖底沉睡著,大抵比它曾經更加潤澤。
司馬璿彎下腰準備撿起來仔細端詳,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你鬧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找我嗎?”
司馬璿猛地回頭,嚇得手裏的瓜子都灑了一地,她想大叫:鬼啊!
可她發不出聲音,隻能愣愣地看著那個鬼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臉部已經腐爛不堪,甚至有一側臉上連皮肉都沒有,隻露出一截森森白骨。披頭散發破衣爛衫分不清男女,但剛剛說話的那個聲音是女鬼沒錯!
司馬璿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以為隻有當自己靈魂出竅的時候,才會看見鬼,沒想到現在肉眼也能瞧見,一時哭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