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同她約定了時間,明日晚,定然回去梁山宮找趙姬。

但是等太後的婢女前腳離開,他後腳就去找葉孤城了。

這時候,葉孤城應該在章台宮與嬴政商量政事。

雖說國師無實權,但是他現在儼然成為了幕僚一般的人物,嬴政和呂不韋都願意坐下來好好聽聽葉孤城的見解。

誰叫他身上的籌碼太大,不僅僅是渭南開禁時表現出了靈敏嗅覺,還有什麼草紙木炭筆的發明,都讓他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在小範圍內,所有大臣都認為葉孤城是個不能惹的奇人。

但雖然是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物,畢竟還頂著太子傅的名頭,所以是要給嬴政上課的。

呂不韋掐準了時間來找葉孤城,就算是他,如果葉孤城出了鹹陽宮,都找不到人在哪裏,想要堵人,隻能在宮廷之中。

今天葉師稍微拖了一會兒堂,所以呂不韋就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門開了,先走出來的是嬴政。

他看見呂不韋愣了一下道:“仲父有事?”

他看呂不韋的表情,以為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呂不韋稍微有點尷尬,但他畢竟是積年的老狐狸,不管心裏怎麼想的都不會讓嬴政看出來,所以便對少年太子道:“不是什麼大事。”

葉孤城跟著嬴政出來了,還是一臉的仙氣飄飄,神聖不可侵犯。

呂不韋對嬴政點頭之後,就把他的葉師拉跑了。

嬴政:???

怎麼回事?

葉孤城自己也懵逼啊,呂不韋今天怎麼這麼熱情。

一點都不像是威嚴上檔次的仲父。

他看呂不韋竟然做賊似的到處打量,然後將自己拉倒了一僻靜角落。

這是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見不得人的呂不韋對葉孤城道:“你對趙姬做了什麼?”

葉孤城了然,這是找自己“問罪”來了。

他冷冷道:“我對她什麼都沒做。”

呂不韋道:“你是不是用了那方法?”

葉孤城裝傻道:“哪方法?”

好像真不知道呂不韋在說什麼似的。

但是他一裝傻,可是真的把仲父給糊弄住了,因為葉孤城平日裏看上去太正經,隻要他繃著臉皮子說話,好像都在質問。

呂不韋狐疑道:“你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

葉孤城還是冷冰冰地盯著他看。

呂不韋認輸了,他壓低聲音道:“可還記得龍陽之好?”

葉孤城不說話。

過了很久,等到呂不韋都急了,他才慢悠悠道:“我給趙姬回了一首詩歌。”

呂不韋道:“什麼?!”

嗓子都破了。

葉孤城道:“我回了她一首《越人歌》”

呂不韋:“……”

就是想罵娘。

他道:“所以?”

葉孤城道:“所以——”

呂不韋道:“你就別預我賣關子了,太後今日火急火燎地找我去,也不知道是為了個什麼事兒。”

一雙利眼盯在葉孤城身上就差說定然是你小子的事兒!

葉孤城悠哉悠哉道:“那恐怕就是為了這事。”

他道:“她找你去,就幫我圓一二。”

呂不韋當然是歎了一口氣應下了。

說實話,他們也真的挺悲劇,要不是趙姬死纏爛打,葉孤城至於裝gay嗎?

就怕人家不僅不在乎他拒絕,還不在乎葉孤城以裝gay的理由拒絕。

哎,手握重權的女人真是不好對付。

葉孤城自己也沒有想到,他與葉孤城在渭南轉了一圈竟然少了這麼多事,就直接推進到趙姬找呂不韋求證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還要再裝一段時間。

他們當年哪裏都沒有去,就在大市內轉轉,灞柳岸,那是沒影的事兒,他和西門吹雪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就算真的談情說愛,也是去雪山上啊!

人間不適合他們。

他正這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了淡淡的疑惑聲。

[今天該與他去哪裏約會?]

是西門吹雪的聲音。

葉孤城一梗。

他有些後悔那天給西門吹雪解釋“約會”這個詞的意思了。

呂不韋去了一次梁山宮。

趙姬在等他。

他看了趙姬的模樣,大吃一驚。

如果說上次來的時候對方還像是一嬌俏少女,現在竟然像是中年老婦人。

而且不是美婦,是從外表看起來就脾氣很大的那種。

也不知道她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麼事。

呂不韋將這些想法都埋在心底深處,恭恭敬敬對趙姬行禮道:“敢為太後有何事?”

趙姬看他這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之前同自己蜜裏調油的,冷落之後就稱她為太後,開什麼玩笑。

她繃著臉道:“你叫我什麼?”

聲音冷得可怕。

但呂不韋又是一個很有決斷的人,是萬萬不會被趙姬的聲音給嚇住的,他既然決定與對方分了,就一定要拉開距離,所以呂不韋又道:“聽說太後有要事相商,不知為何事?”

明明是趙姬自己找的理由,先自從呂不韋的口中說出來聽的就像是嘲諷。

趙姬飽滿的胸脯一陣上下起伏,是被氣的。

她近些日子氣性變得很大,有因為日日腦中全是些惹人生厭的念頭,為了忘記這些念頭隻能不斷折磨自己的身體,一會兒砸青銅器,一會兒又是騎馬從梁山宮到夏宮,又從夏宮到梁山宮,連續幾個來回,直到把自己折騰得精疲力盡才躺到床上。

梁山宮滅有外人,她這樣天天折騰自己誰敢說話,唯一一個能稍微勸勸她的莫胡還被派了出去。

剩下的宮人都怕不能自保,哪來的其他想法。

所以這段時間,趙姬甚至都沒有照過鏡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成了什麼模樣。

她眉宇間全是陰鬱之氣,對呂不韋道:“你可知道太子傅好龍陽?”

竟然就直接問出來了。

顯然這段時間已經忍耐到了極點。

這點子本來就是呂不韋出的,他先看看四周,發現沒有人,才裝作驚訝的模樣對趙姬道:“你從哪裏知道的?”

可以說是側麵承認了事實。

趙姬差點倒下去。

她覺得以呂不韋同葉孤城的關係,既然政治上能夠一起合作,對彼此定然是很熟悉了,她之前不想找呂不韋問,隻不過是因為太過難看,一旦她問了豈不就是暴露自己對葉孤城糾纏不休還被對方拒絕了?

但是現在,即使暴露之後顏麵掃地她也不在乎了,鑽牛角尖之後,就一定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明年紀沒到,卻已經有了更年期綜合症的傾向。

化身影帝的呂不韋道:“你從哪裏知道的?”

心中已經要笑了。

要不是他和趙姬已經有了關係,他都想要以龍陽之好為借口撇開尊貴的太後了。

聽著有點渣,但他決不能再與趙姬有過多聯係。

這其實是個很好的理由,因為這年頭,性向是絕對不會影響大臣的仕途的,更不要說趙姬絕對不可能到處宣揚,看在她身份尊貴的份上,最後一層遮羞布還是要的,以這原因被拒絕,簡直就是丟臉到了極限,要不然她也不能忍耐到現在才找呂不韋求證。

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接受了現實的趙姬癱倒在榻上,根本沒有力氣回答呂不韋了。

婢女都被她趕走了,現在這時候,根本就沒人能夠來扶她一把。

呂不韋心道:是時候了。

對趙姬道:“臣見太後氣色不好,最近可是有了什麼煩心事?”

趙姬不說話。

呂不韋等了一會兒又道:“若無別事,臣就先告退了。”

表現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將他之前與趙姬的聯係全部拋在了腦後。

趙姬根本不管他說什麼,現在正處於賢者時間。

等到呂不韋真走了,才回過神來大聲忽然被他屏退的婢女。

趙姬道:“來人!”

一宮女從門後走了出來。

趙姬道:“銅鏡,給我銅鏡!”

小宮女並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抱了一銅鏡過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梁山宮又爆發出一聲可以刺穿天空的尖叫。

“啊——”

銅鏡重重摔在地上。

葉孤城才不知道梁山宮出了什麼事。

他其實並不關注趙姬幹了什麼。

他很忙碌,雖然新政已經實施了不短一段時間,但很多事情還沒有走上正軌,秦國為了之後幾年的統一大業需要更多的人才,而他們現在有的人還遠遠不夠。

為此,除了接受外國的有誌之士外,他們自己的灞下學宮也需要好好經營。

呂不韋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在與葉孤城還有嬴政合計之後,三人決定各自負責好各自的工作。

葉孤城本來就是國師,國師,除了因為咒術而產生的附帶價值外,師這名頭,在現在這年代最主要還是代表教化人。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經官職,而秦國因為之前缺少官學的緣故,也沒有什麼人是能真的負責灞下學宮的,一番計較之後,這新鮮出爐的“校長”身份就按到了葉孤城的身上。

每個學宮就算是吸納百家學說,也會有他們的主要學說,正如同葉孤城曾經所在的齊國稷下學宮,一開始是以道家的黃老之說為主,大師中最多的也是道家人。

既然對灞下學宮有稱為戰國末第一學宮,或者是秦朝第一的期待,在選擇定宮之說時就要更加小心謹慎。

要開個好頭才行啊!

秦國朝堂上的外國臣子基本都是從學宮出來的,也清楚其中的彎彎繞,之前有一次朝會就提到此事,並且毫無懸念地推薦以法家作為大宗在學宮中推廣。

這也無可厚非,畢竟秦國的立國學說就是法家之說,如果真的拋棄法家而去討論別家學說不是本末倒置?

官學,說到底還是為政治為國家服務的,稷下學宮一開始也是抱著這目的建立起來的,隻不過在漫長的時間中,經過一代一代的演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什麼國家的人都可以去學習,然後可以自由選擇出路,成了一個自由自在學習的天堂。

推行新政眾人的本意就是將灞下學宮建立成這樣一個天堂。

因為他們都明白,如果懷著極大的功利心來打造這學宮,定然會泯然眾人,就與其他國家名不見經傳的官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