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雖然想一出是一出,維持興趣的時間又短暫,但起碼他還沒有忘記自己對天外飛仙的渴望。
這世界上沒有他學不會的招式,而白雲城主的劍招,在他所見之中,已經最是精妙。
璀璨的光芒,想想就讓他的身體開始騷動。
九公子冷冷道:“公孫蘭,可以用了。”
屬下低頭道:“是!”
九公子的命令還沒有完,他又道:“你和我,一起去找上官飛燕。”
被他點到的下屬一臉懵逼,上官飛燕,不是說好被葉城主帶走了嗎?
所以九公子您不僅要公孫蘭去找葉城主,自己還要先一步跟在他身邊?
真的是十分難得見到就九公子對一個人如此上心。
丁獨秀是一個很清秀的小姑娘,除了被少數人所知道的鞭法,她看上去與任何小門小戶的娘子無異。
至於為什麼不是高門大戶,可能是因為她身上沒有那樣的氣質,不同於嵐風朗月高高在上的冰冷,也不同於妹妹三秋的古靈精怪,她身上隻有小家碧玉的溫婉。
但這樣平凡的氣質,放在人才輩出的白雲城中卻成了一種天然保護色,讓她可以不加偽裝便提著小籃子出門,沒有人會多看她,也沒有人會少看她。
一切都恰到好處,泯然眾人。
丁獨秀今天出門是為了采買,什麼綁頭發的帶子,江南特有的糕點,好不容易離開白雲城一次,總要買點城裏沒有的東西當做紀念。
並不是說白雲城不好,事實上,就是白雲城太好了,每天吃慣大魚大肉,偶爾吃一次清粥小菜便顯得格外美味,雖然丁獨秀身手不凡,但她畢竟隻是一個愛美的小姑娘,平民家的小娘子注意好裝束,偶爾還是可以出去一下的。
但丁獨秀今天注定過得不平凡,她離街坊集市還很遠,便聽見了男人壓抑的呼喊聲。
習武之人耳目清明,幾乎瞬間她就脫下了小姑娘天真爛漫的外衣,露出猙獰的獠牙,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纏繞的鞭子,向著聲音的發源地走去。
那是壓抑到極限的呼聲,並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某種攀附在骨髓上的癢意,這份癢意可以讓再道貌岸然不過的君子失態,而冷酷的九公子也露出比情潮爆發還要激動數百倍的表情。
他在地上不斷翻滾,蒼白的臉上布滿紅潮,被疏離得一絲不苟的發絲散亂,雪白的衣袍上沾染了塵土。
跟他來的下屬早在宮九預感發病前就被他處理掉了,九公子絕對不會允許下屬看見他發病的一麵。
隻是一個秘密,知道秘密的人,都已經死了。
丁獨秀並不知道自己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她隻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連挎在胳膊肘的籃子落地都不知道。
宮九急切道:“打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我快打我!”
這實在是很可怕的一種病,當他發病時,根本沒有神誌可言。
無論在他麵前的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甚至是一頭母豬,他都卑微到塵土中,請求他們給予自己的疼痛。
丁獨秀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並非仇恨,或者惡心得想吐,如果仔細看,便能在小姑娘古怪的神色之中看見一絲興奮。
這絲興奮是從何而來?
白雲城的人都很有個性,眼前溫婉的姑娘又是個中翹楚,她看著這樣淚水漣漣朝她□□的宮九,便覺得一陣手癢癢。
審問上官飛燕的三鞭子實在是太少,不足將她的能力發揮哪怕十分之一,但鞭刑這玩意兒,一旦開始,不抽個盡興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遺憾,丁獨秀本來就處於這樣莫大的遺憾之中。
她是一個小姑娘,總有些少女調皮的心性,見宮九這樣一個沒有忍住,將鞭子在空中揮舞得嗖嗖響。
她道:“是你讓我抽的,我沒有主動動手。”
宮九已經聽不見她在說什麼,隻不斷道:“打我打我快打我!”
臉上充滿了扭曲的渴望與期待。
丁獨秀聽他說話,哪裏還忍得住,當時就一鞭子抽了下去,毫不留情。
她的鞭子可不同於方才纏了布的溫柔,小鉤子根根立,一鞭子下去便挖起一大塊血肉,又加之知道往哪裏打最疼,技巧比胡亂一通抽的沙曼不知道高出多少。
等到她抽了個爽時,九公子已經成了血人,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但嘴上卻還不斷道:“打我打我打我!”
丁獨秀自己抽爽了哪裏還管他,直接將地上的籃子一拎,飛一般地跑了,她跑得方向並不是集市,而是葉城主的小院。
院子附近出現了這樣一個怪人,怎麼著也是要跟城主彙報一下的,這是她身為白雲城子民當仁不讓的職責。
西門吹雪隨著陸小鳳他們離開了,因為他還要去找獨孤一鶴。
葉孤城以堅定到不能再堅定的表情目送他們離開,眼中滿含對於西門吹雪的欣賞和認同,這是兩位頂尖劍客之間的共鳴。
就連白雲城的子民都感受到了葉城主的改變,就仿佛他身上多了活人的氣息,不再那麼寂寞,也不再像是高高一人獨立於雲端的仙人。
因為雲端之上有了另一人的陪伴。
這與同陸小鳳同花滿樓交朋友是不一樣的,或許他沒有與西門吹雪交朋友,但他們無疑是世界上心貼得最近的兩人。
因為他們同樣寂寞。
想到這,仆從的眼中就露出欣慰的光,他對西門吹雪的感官比對陸小鳳好,隻要是對葉孤城熟悉的人,都會對他有一絲絲的心疼,劍仙雖好,但未免站得太高,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也隻能在地上仰望,而不能陪伴。
如果西門吹雪可以讓城主的心情變好,那勉為其難接受他,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目送似乎心情很好的城主離開,關上房門,黏在他身上的視線才依依不舍地撤除,果然,無論是有表情的城主還是沒有表情的城主,都是那麼的帥氣。
葉孤城進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窗戶閉上,不讓燦爛的陽光射進屋子內。
窗戶是屋子與外界唯一的通道,當它閉上時,誰也不知道葉孤城在做什麼。
所以,在確定沒人能看見他時,葉城主做了一件非常不符合他白雲城主形象的事情,比劍還要筆直的背仿佛被抽走了脊椎,整個人以緩慢卻不容置疑的速度癱倒在了軟塌上。
就好像一攤和了水的爛泥,怎麼都扶不上牆的那種。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葉城主沒有如此放縱自己了,他的偶像包袱沉重到常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即使沒人看見,也嚴於律己,怎麼都不肯懈怠。
今天癱倒成爛泥,也不過就是因為見西門吹雪實在是太勞累,將他所有的精氣都吸走了。
葉孤城:腎虛。
短時間內並不能恢複他冷豔高貴的城主形象。
沒人知道葉孤城剛才崩得有多緊,別說他說的話,就算什麼時候呼吸,都是經過百般推敲才決定的。
生怕西門吹雪看出他實際逼格沒有那麼高。
葉孤城小心翼翼地癱著,很怕弄皺自己雪白的衣服,他想:今天總算是過關了,並沒有給西門莊主留下不良印象。
不僅沒有留下不良印象,他所想要擔心的應該是對方對他印象太好怎麼辦。
長時間落在肩上的沉重負擔一下子倒塌,葉孤城竟然產生了在軟塌上躺倒天荒地老的衝動。
再躺一下就好!就一會兒!
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
然,一軟軟的女聲忽然在門外響起道:“葉城主,您在嗎?”
葉孤城默默心塞,但身子還是躺在軟榻上,他沉聲道:“何事?”
氣勢真的是非常之足呢!
丁獨秀道:“我剛才在院子旁遇到一怪人。”她道,“白衣勝雪,卻在地上不斷翻滾讓人來打他。”
葉孤城:!!!
他騰地一下坐起來,心中的無語之情已展現在臉上。
一個一個,怎麼都來了???
不行,他要出去避避。
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