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他真正到院子裏,看見熟悉的背影以及一眾護衛,笑意便立刻消失,轉為嚴肅。

魏子雲見到小皇帝,心中的激動之情怎麼都掩不住,他道:“公子!”

在外麵,這些護衛都稱他為公子。

司霄點頭道:“終於找上來了。”

從言語中聽不出他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小皇帝深諳禦下之道,更是知曉喜怒不形於色的妙用,他心裏一張譜門清,和他出來的人中間有了叛徒。

魏子雲可以信任,但他身後的護衛卻不一定。

司霄道:“王安人在哪?”

魏子雲道:“他還留在客棧。”

大內第一高手耍了個心眼,並沒讓那些他不信任的人知道皇帝的來處。

葉孤城忽然道:“這是你的下屬?”

司霄點頭:“沒錯。”

葉孤城冷冷道:“那你可以跟他們離開了。”

心中恨不得撒兩把花,這大拖油瓶,終於可以走了。

人都找上門了,小皇帝就算心中另有想法也留不住,更不要說對他來說排除異己找到叛徒是眼下最緊急的事,所以他也沒有多找借口便點頭道:“感謝葉城主近日來的收留,他日必當報答。”

魏子雲一聽這還得了,皇帝的報答,世上大部人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他看向葉孤城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別的什麼。

葉孤城淡淡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對他來說,能把大麻煩甩掉就是這些天以來聽見的最好消息。

司霄不多停留,在魏子雲等人的簇擁下上了車架,走時遙遙望了院子一眼,卻不見葉城主的影子,對他來說司霄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又怎麼會多加關注。

這麼想來,皇帝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魏子雲跟著小皇帝已經有幾年,對他的情緒改變還挺敏感,感受到身邊傳來的冷氣壓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在對方察覺到之前將視線收了回來。

魏子雲:皇上又哪裏不開心了?

不開心的皇上忽然開口道:“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

他雖然經曆了一係列被追殺被救現在被找到等一係列事件,卻沒有忘記微服私訪的最初目的。

魏子雲低頭道:“已經查到了。”

皇帝手指微微一曲道:“哦?”

魏子雲道:“霍休便是上官木。”

皇帝八風不動地坐著,眼中卻有一絲嘲諷之意劃過:“金鵬王朝的上官木?”

魏子雲道:“是。”

他頭上冷汗淋漓,早在很多年前魏子雲就知道自己下不了皇家的大船,因為他已經知道太多,如有一天想要走,那便隻有死字一條路。

聽見耳邊皇帝道:“金鵬王朝,好一個金鵬王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竟從不知道,自己治下的土地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王朝。

什麼憑空多出來的王朝,什麼憑空出世的天下第一富人,不義之財,還是通通進入國庫為好。

魏子雲卻不知,在他走後,從假山後有一抹白影靈巧地飄出來,並非之前引他們進入小院的嵐風,而是白雲城主身邊又一得力婢女朗月。

朗月在葉孤城身邊站定,低頭道:“城主。”

葉孤城看她一眼道:“何事?”

朗月的聲音中有一絲猶豫,思量過後卻道:“自稱魏忠賢的男人,我好像看過。”

葉孤城道:“你看過?”

他的聲音很冷,很脆,但心中卻隱隱有所懷疑,朗月在白雲城外認識的人不多,也不少,但他們都有一共同點,能讓朗月認識的,那都必須是成名的高手,或者什麼達官顯貴。

朗月道:“我看他臉,依稀是大內第一高手魏子雲的模樣。”

葉孤城不說話了。

久久,他道:“你確定?”語氣很是慎重。

朗月心中那一分的猶豫也消失殆盡,她道:“是。”

葉孤城冷聲道:“此事不可讓人知曉。”

大內第一高手的主子,豈不就是皇帝?

葉孤城一開始是懵逼的。

說道小皇帝,他第一反應就是“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然後便是“臥槽,那個對我充滿敵意的死人臉竟然是皇帝???”

他很相信朗月的記憶力,如果說葉孤城在這世界上有七樣東西是相信的,那其中就包括嵐風的醫術以及朗月的眼力。

她說的眼熟,那就是肯定。

且別看他冷靜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不說,心中早就有一百頭一千頭的草泥馬奔過,連腦仁都隱隱發疼。

同時葉孤城還下定決心,等到這筆生意談完,他一定要乘風破浪直接回到飛仙島!

江湖太危險了,隨隨便便就能遇見微服私訪的小皇帝,這叫什麼事!

葉城主突如其來的緊張感,大大加快了他和花家談生意的速度。

白雲城主的小院是被盯著沒錯,但對於輕功好的人來說,想要擺脫盯梢也並不是很難的一件事。

先讓人偷偷從院子裏出去往花家遞拜帖,敲定時間後白雲城主再帶人前往。

葉孤城出門時太陽已落山,都說月黑風高殺人夜,因為黑夜是人的天然遮蔽物,朗朗乾坤下無法做的事移到黑夜便能順利進行。

白衣,寶馬,美人。

除了葉孤城,便隻有嵐風朗月兩名婢女跟隨。

他並非是貪圖美色的人,而是因為在白雲城主手下也就屬兩位婢女的武功最高超,如有飛來橫禍,兩人也能招架得住。

是夜,月被烏雲遮蔽。

花家燈火通明。

在葉城主走前,花家主便心心念念要設宴招待這位高手,不想中間環節又出什麼問題,竟然讓對方匆忙離開,這絕非待客之道。

又道白雲城主寧願高調離開也不想拖累花家,此情,花家主記在心中。

他再見白雲城主,麵帶愧色,於公於私,對方的忽然離開與他們都有撇不開的關係,光是承情還不夠,必須有實質性的補償。

這年歲,哪怕是商人都要明了道義二字,否則就算再家大業大,也做不長久。

葉孤城見花家主麵色,知曉這生意已談成了一大半。

花家主圓滾滾的身子橫在門口道:“葉城主,請。”

葉孤城微微頷首,坐入客位,兩位絕色美人立在他身後,似最忠心耿耿不過的護衛。

高手與美人,這本就是最切合不過的搭配,色中餓鬼且不必多說,江湖上有不少人練邪門的功夫,采陰補陽已是常事,有多少貌美的門徒都不嫌多,又或者如陸小鳳這般的浪子,無數紅顏知己相伴,放在大多數男人眼中,也不過就是哈哈一笑的風流韻事。

如此看來,高手身邊的美人似乎都不可能是處女。

但葉孤城卻不一樣,身後兩婢女看上去高不可攀,從兩人眼中隻可看見皚皚的白雪以及巍峨的冰山,將其與情掛鉤仿佛都是褻瀆。

而她們看葉城主的眼神也太過於專注,仿佛是在看九天之上的神祇,不含人世間的□□。

花家主這一生中見過很多的人,富貴的,落魄的,風流的,高尚的,但從來沒有一個人給他與葉孤城相同的感覺。

此人已不落凡塵。

這樣一個仙人似的人物,竟然坐在花家的廳堂中與他談生意,花家主也不知是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花家主喝口茶,清清喉嚨道:“我聞葉城主對花某手下一塊地感興趣。”

葉孤城點頭道:“不錯。”

花家主問道:“不知是哪一塊地?”

葉孤城沉聲道:“諸暨。”

花家主聞言一愣,諸暨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那實在是很大一塊地,絕非幾百畝幾千畝可以形容,即使是地最多的花家,這些年也已經很少做這樣大手筆的生意,並沒有那麼多人能吃下大塊的地。

花家主試探道:“那可是很大一塊地。”

葉孤城道:“不錯。”他又淡淡道,“地雖大,但葉某還能吃得下。”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直白了。

花家主連忙擺手道:“花某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有這個意思,也不能承認啊!

他思考半天,發現諸暨對自己而言並非很重要,如果能折現,也方便去作些別的什麼營生,地雖大,但替代品多得是,如果為了這一個地方得罪一絕世高手,倒有些得不償失。

所以花家主又道:“葉城主準備出多少。”

此話雖然問得直白,但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在商言商的道理,沒人比老成精的他更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