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表示對美男計先驅的尊敬, 葉孤城同意把倒在半路上的男人救到車上。

好吧, 並不是因為美男計,葉孤城隻是做了一個正派人士應該做的事, 萍水相逢,但卻不能見死不救,美麗的女人倒在他麵前缺當做沒看見,可以說是避禍,但一個俊朗的年輕人倒在麵前, 卻不可以袖手旁觀。

所謂的江湖道義, 大到為國為民,小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憑借的是一腔熱忱,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互相信任,在這個還算淳樸的時代,很多人都願意對眼前的失意人施以援手。

葉孤城的判斷並不錯, 這年輕人不是無緣無故倒在了半路上, 他受了傷,傷得不輕, 一條刀口子橫在他背上, 砍得很深, 傷可見骨。

幫他處理傷口的是嵐風, 別看葉孤城身邊隻帶兩個婢女, 但她們可以說得上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嵐風常年在西域行走, 西域或許別的不行, 但是蠱毒為一絕,人都道醫毒不分家,她可以成為頂尖的醫女,也可以成為下毒的高手。

幫年輕人處理傷口,絲毫沒有因為年輕男人□□上半身而神色有變,她本身已經超越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男人,除了葉城主,沒有人能打破嵐風冷若冰霜的麵具。

包紮完畢,把手上的東西一收,將年輕人扔在休息的隔間,說是什麼一見鍾情二江見傾心,那都是話本小說才有的故事情節,哪個美人會因為幫路上昏迷的男人包紮心動?起碼嵐風不會,對她來說這是任務,城主囑咐才做,城主不說,將人晾在大路中間都情有可原。

葉孤城前腳才吩咐仆從救人,後腳就將其拋至腦後,他還在鑽研自己的珍珠生意,與江南花家的交易很重要,需要他反複斟酌。

消息靈通點的人都知道,全天下最富有的人是霍休,全天下地產最多的是江南花家。

無論何年歲,土地都是絕對資源,在這年頭,江南花家的土地尚且沒有超前到搞房地產,與大部分地主一樣,他們的土地大多都開墾為農田用來耕種。

葉孤城想要買一個縣大小的土地,但那土地正好是屬於江南花家的,如果麵積不大,位置偏僻還好說,偏偏這塊地方很大,也還算是挺適宜耕種的土地。

諸暨,葉孤城燦若寒星的眼緊緊鎖定在地圖上一小小的位置,在春秋戰國時,這裏曾經是越王勾踐的複興之所,而在遙遠的未來,這裏卻是華國最大的淡水珍珠養殖基地。

他既然想要搞珍珠養殖,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少不得借用先天優勢,選擇最為適宜的土壤。

或許在史書記載中,葉孤城不以劍仙之名留下痕跡,反倒是借珍珠養殖直事留名。

他的行為已經超前太多。

他希望可以買下五萬畝左右的土地,並將其圈起,自成一個莊園,如果他的珍珠養殖事業成功,少不得有人要來偷學一二,在他賺取足夠的利潤前,葉孤城可不希望淡水珍珠價格提前暴跌。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雖然無法阻止,但可以將時間推後。

為此,他必須拿下一塊完整的,獨立的土地。

葉孤城沉默不語,他思考了很多,從太陽高懸空中,到夕陽西下,斷腸人不在天涯處,掀開車窗的簾子,遠遠隻能聽見牧童的短笛聲。

嵐風再一次站到隔間麵前,她道:“城主,那人發熱了。”

說的自然是被他們半途撿回來的年輕人,如果不是葉孤城的命令,他或許已經死在那裏也說不定。

葉孤城道:“找點好藥幫他熬汁,不行就聽天由命。”

他願意半途將人撿起來,已是至仁至義,接下來不過是看他是否命不該絕。

說到底,這年頭,一場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人的命。

日落月升,已入夜,再過個一時半刻,白雲城的車隊就要停下休整。

目力出色的健仆坐在馬車頭,遠遠地,竟然看見有人在道路上緩慢地行走,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好像是個老人,身材矮小,背佝僂,因為距離遠,衣服上好似被蒙了一層霧,模模糊糊看不清,隻道他的衣服破舊,與尋常貧苦人家差別不大。

他走到白雲城的馬車前,臉上一派局促不安,囁嚅道:“老爺可給口水喝?”

趕車的暗中觀察,見隻是一普通老者便暗自點點頭,施舍他一口水喝。

路上倒經常見到這種來去匆匆的行者,給口水喝也算不了什麼。

但是,老人的下一句話卻引起了他的警惕,他道:“老爺是從哪裏來?”

看似尋常的對話,人卻說得戰戰兢兢,就仿佛強壓恐懼也要提問一般。

白雲城的車隊氣派,尋常百姓見了,指不得以為是從哪裏來的王公貴族,上前要水大多是因為渴水渴慘了,但接著攀談卻顯得沒頭沒尾,特別是老人家如此慌忙,細心的仆人一下子就發現了有什麼不對。

但他不動聲色,嘴巴緊閉,就像個鋸嘴的葫蘆,任憑老人問幾句也一聲不吭,那人也是個看慣人臉色的,見趕車人一聲不吭,便知道他無意說話,便安靜下來加快了喝水的動作。

但等水喝了一半,那老者卻又戰戰兢兢地問道:“老爺可是從京城來?”

趕車人心頭一凜,當時就覺得他們城主的行蹤暴露了,但是麵上卻不顯,還是一句話不說,就好像是一尊木頭,沒有一丁點兒活人的氣息。

老者走了,還是顧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但當他脫離趕車人的視線範圍,仆人就趕快將韁繩交到夥伴手上,自己一股腦兒地衝進車廂內,對管事的朗月姑娘道:“城主的行蹤似乎被發現了。”

朗月臉色一變道:“怎麼回事?”表情很是莊嚴肅穆,白雲城主的行蹤被泄露,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江湖揚名並不是一邊倒的好事,對白雲城主來說,有多少人敬他愛他,就有多少人恨他想殺他。

且別說什麼沒有與葉孤城見麵怎麼會對他恨之入骨,他是打敗了曾經劍豪的高手,又得到了木道人“劍術在我之上”的評語,光是這兩點,就足夠有源源不斷的人來找他麻煩。

葉孤城選擇在這節骨眼上下江南也未免沒有避禍的意思,倒不是說他的實力不敵,就像是人可以無視蒼蠅,但當它一直在你耳邊嗡嗡嗡轉時也會煩得慌。

朗月聽完趕車人有理有據的敘述,已經相信了十成十,能跟葉孤城出來,就算是在人才輩出的白雲城,這幾個都是頂尖人物,且別看在白雲城主麵前他就是一個趕車的,那雙手要是亮出來,懂行的人一看都會驚訝,怎麼練得這樣一雙鐵掌,比少林寺專精掌法的禿驢還要高深。

手掌在光亮處,竟閃現詭異的金屬色澤。

他的手,是凶器,是比刀劍更加可怕的凶器。

朗月聽完趕車人的彙報,當機立斷便去找葉孤城,茲事體大,還需告知城主一聲,以防可能會到來的夜間偷襲。

葉孤城一臉鎮定地聽她敘述完道:“無妨。”

他臉冰冷如神祇,立於九霄之上,人間的一切煩擾都無法牽動白雲城主的思緒。

這已不是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帶來的一眾護衛兼婢女,放在江湖上各個都是頂尖的高手,而他自己的劍也不是浪得虛名,而是實打實的武林巔峰。

不過是因為他成名時間太晚,心懷叵測之徒還有所僥幸,以為自己能奈何他。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朗月星星眼:不愧是城主!

真是酷斃了帥呆了!

葉孤城:哼唧。

今天的白雲城主也是360度無死角的完美呢!

月黑風高殺人夜,明月被烏雲遮蔽,大地一片漆黑。

高大的馬車靜立在地上,如同蟄伏的野獸。

人身穿黑衣,與夜融為一體,一個,兩個,三個。

黑暗之中,有很多人,一窩蜂地向馬車衝過去,消無聲息。

白雲城的車隊有個特點,他們是不留人守夜的。

如果是聽說過葉孤城威名的刺客,指不定會因為他們反常的舉動而愈加小心,畢竟,白雲城主看上去實在是個謹慎的人。

但他們卻沒有躡手躡腳,在發現無人守夜時隻是交換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然後蜂擁而上。

手觸碰到馬車的牆壁上,也不知道摸到了什麼機關,忽然有幾道寒芒閃過。

連最後的痛呼都沒發出,便被箭枝穿透了喉嚨,沉重的軀體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第一波箭雨過,刺客已經倒了一大半,剩下的就算沒有死,也受了重傷。

血,將夜行服的布料浸濕,人身上,有刺鼻的腥味。

還活著的人麵麵相覷,這和說好的不一樣,而且他們根本無法判斷,箭上是否有毒。

撤!

領頭人打個手勢,他是這群人中武力最高之輩,尚未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打照麵,就已經損傷過半,打不下去。

他們應該先離開,再從長計議。

但荒郊野外,也並非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刺客行動敏捷不錯,但身負重傷讓他們的速度減半,而馬車中的人也並非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