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屋內燈光搖曳。

南王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椅背很高,很硬,坐在上麵的人一定不舒服,但他卻像是靠在最柔軟的褥子上,道:“查清楚沒有?”

奪命鏢道:“查清楚了。”

南王道:“人是死的活的?”

奪命鏢道:“自然是活的。”

南王手在扶手上一撐,站起來,冷冷道:“他活著,你怎麼還在這裏。”

奪命鏢悠然道:“任務完成了,怎麼不能在這裏。”

南王勃然大怒,道:“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活著的卻活著,你說你怎麼在這裏!”

掌櫃該死卻沒死,沒完成任務的殺手卻活著,他怎麼能不生氣?

簡直要氣炸了。

但下首的年輕人卻還很鎮定,他不僅鎮定還很愉快,道:“該死的人自然是死了,該活著的人也活著。”

聽見這句話,南王終於將心頭高漲的火焰撲滅一點,道:“哦?”

奪命鏢心頭一動,知道雇主給了自己解釋的機會,南王是個大手筆的雇主,手上的銀子很多,也很願意花出去,像他這樣拿錢幹事的年輕人,自然是很喜歡豪爽的大客戶,所以便解釋道:“掌櫃被掉包了。”他胸有成竹道,“現在那掌櫃,可不是真掌櫃。”

南王的眉眼和善起來,有些人年紀遠大便越和善,也些人年紀越大脾氣便越古怪,陰晴不定,說風就是雨,當南王和善起來時,他便成了最愛護年輕人不過的慈祥的老人,他道:“既然你如此確定,那定然是知道了假掌櫃的身份?”

奪命鏢道:“不錯!”他看了一眼南王,顯然是在觀察他的反應,老人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他的親爺爺怕都沒有南王慈祥。

奪命鏢道:“掌櫃是司空摘星假扮的!”

南王道:“司空摘星?”他的眉眼中已帶上了一絲不屑的意味,南王對武林高手不敢小覷,但當人頭上頂著“偷”的名號時,卻怎麼也無法尊重起來。

盜亦有道,但攤上了盜的名,豈不是難登大雅之堂?

遊俠曰:凡盜因不足而生,又因足而滅,是故,盜存於民間而不入殿堂。

奪命鏢敏銳地捕捉到了從中年人臉上閃過的一絲不屑,他笑眯眯的眼中也有冷芒劃過,但很快被不達眼底的笑意遮掩住。

司空摘星在江湖的地位委實不低,奪命鏢自己所學也為“雞鳴狗盜之輩”的絕學,感同身受之情怕是沒人比他更強烈。

南王道:“可是一小偷?”

奪命鏢道:“不錯,他的輕功天下第一,又兼之易容術獨步武林。”

南王奇道:“易容術?”

易容術是很高深的一門功夫,但他隻知道易容術可以將自己偽裝成不存在的人,卻不知道可以將一個人偽裝成另一個存在的人。

隻要有人,就有朋友,有家人,他親近的朋友和家人一定能從細節處看出端倪,他的兒子,為了成為皇帝已不知道模仿了有多少年,而且他還收買了小皇帝最親近的太監王安,隻有做兩手準備,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他還真不相信,一個人幾天的功夫就能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奪命鏢道:“這世界上總有超出常人的能人異士。”他很確定,除了司空摘星,這世界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自己變成掌櫃。

南王道:“好,既然你說是他,那定是有了對付他的方法。”

奪命鏢終於不笑了,南王這才發現,即使他是一個很年輕的,長得也很好看的青年,不笑的時候卻總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臉並不凶惡,但很猙獰,因為殺的人太多,戾氣都浮現於臉上。

乍看奪命鏢的表情,南王呼吸一窒,但又立刻調整過來,他是一個忍辱負重的男人,即使氣量不夠大,但也很會忍耐,很會將自己真正的情緒埋藏在心底深處。

奪命鏢道:“我自然有對付他的方法。”

一個賊出現在珠寶店,定然是有什麼要偷的東西,雖然奪命鏢並不知道他被委托偷什麼,卻能猜到,他要偷的東西在來來往往的客人身上。

若不是這樣,他不可能扮作掌櫃等待這麼多天,因為司空摘星可以是個很機靈的人,可以是個很狡猾的人,卻肯定不是一個喜歡浪費時間的人。

他有耐心,但耐心應該會用在值得的地方。

奪命鏢又把夥計叫出來,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倉庫,沒人能看見他的長相,也沒有人知道,在倉庫中的是一個青年而不是一個老者,他道:“那掌櫃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