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海平母親終還是去縣城了，海平知道攔不住。早上起來自己動手做了飯菜，然後就再問了一遍海龍去不去山上。海龍懶散地說：“不去。”海平知道海龍去過了，他自己嘴上不說，好像別人越誤會他，越不理解他，他才覺得自然。海平提了鋤頭，換了舊布衣裳，不緊不慢地往自家竹林走去。
積雪還沒化開，山上的竹子被雪壓垮了很多，東倒西歪的一片狼藉。路上的雪由於人走的多化開了，使得路麵一片泥濘，雖然是冬季，可山上的綠還是沒能被遮蓋住在雪裏竄出來。走在林中的肅靜，也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能聽到的隻有腳下的走路聲。
剛進入自家林子，便聽見遠遠的挖土聲音。“還真的有人在偷挖我家的竹筍啊？”這樣想著朝聲響處走去。走近了發現是華叔，海平腦裏轉了好多彎，最後站定聊家常似地說道：“華叔啊！在挖筍呢？”說著好像剛發現一樣朝華叔走去。華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啊，在家裏也沒什麼事，出來挖幾隻筍。”海平說：“哦，我是挖不動呢！也是華叔你來挖了，不然便宜了別人挖走了。”華叔說：“嗯，今年小年，也沒什麼筍。明年大年筍就多呢！”海平說：“嗯，就是說沒什麼筍。我也吃了沒事做，來林子裏轉轉。”華叔說：“哦，那你明年筍怎麼辦？你兩兄弟讀書去了要好好合計一下。”海平說：“哎！什麼怎麼辦？在家裏我占小，我哥哥占大呢，還有個死娘在，她說她會弄好，可能也就是租給別人挖。”華叔說：“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海平說：“我的打算是給自己家裏人挖，錢也算少點，自己人挖，放心呐。”華叔說：“所以說呢，你的娘是一回來就大吵大鬧說拿了她的東西，要不是我說要牛仔把那些首飾項鏈藏起來，她肯定拿走了。”海平說：“嗯，其實也沒必要。她拿了，我問她她還敢不給？我爸爸的事真的是去了華叔很多累，得你扶持呢。”華叔停了挖筍的鋤頭說：“不要這麼說，自己家裏人，親兄弟，都是應該的。”海平說：“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呐，借你多少錢我以後再還，現在也沒錢呢。過年都不知道怎麼辦。”華叔說：“嗯，自己家裏人，有錢的時候再還，急什麼？倒是海保那六百塊錢，也不是很親，要趕緊還是真的。”海平說：“嗯，我曉得呢，我就是怕先還海保的錢，晚還你的錢，嬸嬸會說呐！”華叔說：“她一個娘們兒，懶得理她。我在這裏說了，先還海保的，再還我的。沒事！”海平說：“嗯，真的還是華叔你明白哦。像我娘那樣放潑一樣的說什麼拿了這東西拿了那東西，沒頭腦！”華叔說：“說的不錯呢！那牛仔把東西還了你沒？”海平說：“還了。那些我小時候的項鏈啊，銅錢啊都還了。其他有沒有手鐲、項圈，我也不曉得呢。”華叔說：“哦，我聽說你還放了三百塊錢給你爸爸買菜，牛仔說他要拿，我說得了他辛苦服侍你爸爸，就要他拿了罷？”海平說：“嗯，我意思也是說那三百塊錢放在那就是要牛叔拿了去買菜呢，他服侍我爸爸的時候沒拿，等我爸爸過了拿也是一樣。”華叔說：“嗯。你娘呢？”海平說：“去縣城了。天要下雨，我也沒有辦法。”華叔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兩兄弟吃飯怎麼辦？”海平說：“自己做咯！也沒什麼菜，過幾天看看誰去趕集幫忙帶點菜回來吃。”華叔說：“哎！沒辦法，我家裏那個娘兒們你也曉得，不比你娘差幾多。這次你爹的事出了六百塊錢也不是一樣尖叫著罵我？不然就我們五兄弟，每個人家裏輪流吃幾餐飯會要多少糧食？”海平說：“嗯。也不是這麼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我也不想麻煩華叔呢！”華叔說：“哎！我是不曉得怎麼說你娘，完全是她造成的。當時我說我去弄長生，她說她會弄，到後來死了都沒弄來。壽衣是得了你跟她吵了一次買了，爆竹沒爆竹，蠟燭沒蠟燭，襪子都沒給你爸爸穿。你哥哥也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回來就是哭成了一隻餅，連說句受累的話都沒有，更不要說給錢啊送人啊，什麼都沒！”海平說：“那是我哥哥平時就不怎麼說話呢！再說我爸爸死了，打擊很大呐！”華叔說：“打擊？再大的打擊該怎麼做還是要怎麼做呀？一個這樣的打擊都受不了，不是我說，這書還怎麼讀？”海平說：“嗯，也可能他剛回來累到了，總的來說他也是不知道這麼多頭頭腦腦的，還麻煩了華叔和大伯父幾個家裏人。”華叔說：“累？再累也要挺起來啊，那個時候自己不做主等別人給你做事嗎？也是讀書讀多了，沒接觸過這麼多社會的東西。”海平說：“嗯。”相互沉默了一會兒，海平說：“華叔你接著挖筍，我就是來山上轉轉。我回去啦！”華叔說：“好。真的沒菜吃就去我家裏拿！”海平說：“嗯，不用啦，我兩個後生就是吃白飯也沒事啊！”華叔笑了說：“就開始擺年輕了，說真的沒菜吃去我家裏拿。”海平說：“嗯，到時候再說。我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