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爌聞言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桌上驚得茶水四濺:“孫少卿,你這話什麼意思?可是譏諷我與葉首輔,為了一己之私,而行此下作之事?”
孫元化圓睜雙眼也毫不退縮:“是與不是?兩位大人自己心裏清楚。東林與田爾耕早已勢同水火,可高攀龍為何下令讓東林黨人置身事外?這裏麵難道沒有一點蹊蹺?”
葉向高心火急升引來一陣猛烈咳嗽,好半天喘勻氣後,哆哆嗦嗦地說:“孫少卿,莫要含血噴人。我二人早已為東林所摒棄,怎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這件事上,我二人確有錯誤,但完完全全是為了公心,天地可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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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位大人唇槍舌劍之時,朱由校也坐在陰暗的裏屋,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卷。忽明忽暗的煙頭,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凝重。唯獨兩隻眼睛晶亮晶亮的,像狼眼一樣,讓守在一邊的傅山心裏瘮得慌。
朱由校吐了個翻滾的煙圈,似乎有點不滿意形狀,又長出一口氣吹散了,然後緩緩說:“傅山,你是否清楚朕寫的那‘囚’字的含義?”
傅山摸摸胡渣胸有成竹地說:“皇上,如果小的沒有猜錯,那個字其實應該是個‘困’字。困,廢棄之房屋也。您的意思是,本來這次可以‘囚’住那些宵小之徒,結果被兩位大人畫蛇添足,多寫了兩筆,成了一個‘困’字。寓意朝堂內外陷入了困境之中。”
朱由校淡淡一笑說:“朕也是經曆此事後,方才明白什麼是‘善戰者借至於勢,而非責於人’。朕,到底還是過於莽撞,低估了那些魑魅魍魎。這次輸得心服口服。
朕之前,一直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去挽救大明於水火,不僅沒有看清形勢,也沒有分斷人心,終致陷入如今之困局,難以自拔。”
傅山眉頭一皺,有些擔憂地說:“皇上,您不會是真的認輸了吧?您氣魄豪氣幹雲,切莫因為這些小事,而心中常懷幽怨之氣。”
“認輸?”朱由校又吐了個煙圈說:“這兩個字,找從朕的詞典裏摳出了。朕前幾日跟歸圓老尼說,出來混的,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打了一耳光,心裏有點不舒服而已。朕不但沒有看清勢,也沒有造勢,這才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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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輕輕擰滅了煙卷,慢慢說道:“之前,我們利用朝臣的慣性思維,給他們下了個套。但卻沒想到,這個套反過來把自己套住了。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
傅山搖搖頭,這件事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搞明白,為何原本勝券在握的皇上,怎麼就會輸了,而且還輸得這麼慘…
“原因很簡單,無規矩不以成方圓。朕的改革,對於朝臣來說聞所未聞,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現有的認知。他們不敢在新政上與朕一較高下,於是便想方設法地,把朕拖入到他們最擅長的領域之中爭鬥。而朕,恰恰就是在這件事上疏忽了,結果入了套。
因為不僅僅是田爾耕等人,包括葉向高,韓爌等科學院的人,甚至還包括皇後。大家的思維習慣和鬥爭手段,都是如出一轍。
麵對朕想要建立的新規之時,他們內心與田爾耕等人一樣,同樣感到害怕和惶恐,於是為了幫助朕,不自覺地就成了幫凶,所謂好心辦壞事,便是如此。”
“皇上,您真的不恨他們?”
“起初恨,還狠得牙癢癢。但現在一切都已明了,那裏還有恨,唯有自責而已。傅山,我們現在沒有時間恨誰。明日起,朕會全力進行科學院的建設和新軍的發展。
朝堂內外,現在如同一頭頭久困牢籠的野獸,都想著爬出來,擇人而噬。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朕,會重建規則和秩序。”
“皇上之言如醍醐灌頂,傅山定誓死追隨吾皇,開創不世之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