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3 / 3)

在夜幕降臨時刻馬車才駛進鎮。這次旅行令我感到既漫長又索然無味,坐在車廂中什麼也看不見,因為我受傷而行動不便,又不能爬到外麵的車頂上去。我不想住進藍野豬飯店,便去到鎮裏一家沒有什麼名氣的旅社,訂下了晚餐。在他們做飯的時候我乘便去到沙提斯宅邸打探郝維仙小姐的病情。她病情仍舊較重,雖然比原來已有好轉。

我住的這家旅社是一所古老教堂的一個部分,我正在用餐的這個八角形餐室就像一個洗禮時用的聖水盤。我的傷手不能用刀切菜,頭頂禿得發亮的老店主便過來幫我切。我們借機就攀談起來,他對我十分友善,用我的故事作為款待我的談話資料,也就是那個人所皆知的傳聞,即說我之所以直上青雲,多虧了彭波契克,我最早的恩主和我幸運的奠基人。

“你認識這位年輕人嗎?”我問道。

“認識他,”店主說道,“在他還沒有桌子高時我就認識他了。”

“他回過他的家鄉嗎?”

“嗯,”店主答道,“他時常回來看望他的好朋友,而對栽培他的人卻很冷淡,不予理睬。”

“那個栽培他的人是誰?”

“那個人我已經說過了,”店主答道,“就是彭波契克先生。”

“那麼那個你說的年輕人還對其他什麼人忘恩負義嗎?”

“那是當然的,隻要可能,他就會忘恩負義的,”店主答道,“不過他不可能辦到,至於理由嘛,因為彭波契克就是一手栽培他的人。”

“這都是彭波契克說的?”

“他說的!”店主答道,“這還用得著他說?”

“可是究竟他說了嗎?”

“先生,要聽他來說這件事,一個人的血色都會從紅變成白呢!”店主說道。

這時我心中思忖:“可是喬,親愛的喬是不會這麼說的。長期受苦的、可愛的喬,你從來沒有發過牢騷。還有你,脾氣溫和的畢蒂也不會這麼說。”

“看來你遇上了事故,連胃口也不好了,”店主望了我大衣下麵露出的紮了繃帶的手臂一眼,說道,“那麼你就吃一些嫩的吧。”

“不用了,謝謝你,”我答道,同時轉過身去對著爐火沉思起來,“我不要吃了,請把這些拿走吧。”

這個無恥的騙子彭波契克卻使我聯想到了喬,我對他卻真是忘恩負義,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沉痛地感到我對他是多麼忘恩負義。彭波契克虛偽無恥,而喬卻誠實可信;彭波契克是卑鄙小人,而喬卻是高貴君子。

我麵對著火爐沉思了有一個多小時,心情頗為沉重,感到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這時,響起的鍾聲使我從沉思中驚醒,然而我仍然垂頭喪氣,悔恨無比。於是我站起身來,把大衣領子圍著脖子紮好,便走出旅社。離開之前我搜索了身上的幾個口袋,尋找那封信想再琢磨一下,可是哪裏也找不到,因此心中很感不安,以為這信一定丟在驛車的稻草之中了。不過,對於這約定的地點我是很熟悉的,就在沼澤地上石灰窯附近的水閘小屋,約定的時間是九時整,現在已沒有時間耽擱,我便一直向沼澤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