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隱深山
柳文忠原本姓張，在其六歲那年，家鄉先是水災，接著久旱不雨，田地絕收，後來又鬧瘟疫，死了好多人。家中隻剩下他和五十多歲的病父了。其時柳彥雄得皇上封賞後，告假回鄉。父親帶病把他送到柳家，懇求柳老爺開恩收買下他，一來救他一條小命，二來換點銀兩買點藥物、糧食延活自己的老命。柳彥雄老爺見他長得眉清目秀，聰明乖巧，很是喜歡，便多給十兩銀子買下了他。取名柳文忠，讓他給練武的兒子柳文直隨侍伴讀。柳文直見到柳文忠後兩人十分投緣，把他當成自家親兄弟一般，從不把他當奴仆下人支使。習文練武時便叫文忠一起共同學習訓練，因而文忠在文學武功上亦具有較高的造詣。後來柳文直考中進士，到湖北任知府時，就隻把文忠帶去身邊，任期一滿即帶著文忠回到家中。孝敬老父柳彥雄，教導幼子柳伯生，享田園天倫之樂。家中一切內外事務，都交由文忠總管處理。柳伯生在父親影響之下自小就把柳文忠當做親叔叔看待。後來，柳文忠父親病故，柳文直幫助他安葬了父親，還把文忠茶元老家房屋修整好，並為文忠說親娶妻進屋，生一子，取名柳誠。現柳誠亦娶了媳婦。
這日見天氣很好，文忠便向莊主伯生說要回茶元家中看看。小柳剛非要跟來，文忠便背著柳剛回到自家看望老伴、兒子和已懷孕的媳婦。來到家中，小柳剛覺得新鮮，玩得很開心，柳文忠卻總感覺不太自在，有時竟心驚肉跳，卻茫不知所以然。眼看太陽將沉西山，吃過晚飯，文忠即背上柳剛朝莊主家走去，走出自家才兩裏多路，便見天空烏雲翻滾，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下，天黑得看不清景物和道路。柳文忠怕大雨淋著柳剛，便在路旁人家避雨，風雨停後，怕莊主和夫人在家中著急等待，便背著小柳剛快步朝莊主家走去。到了柳家莊前石拱橋上，柳文忠看到前麵有很多人影朝莊主家圍去，頓覺不妙。江湖經驗豐富的柳文忠便不走大路，而背著柳剛繞小路走到距莊主家並不遠的後山坡上。在距莊主家約二十多丈遠的柳家坡上樹叢中，柳文忠抱著熟睡的柳剛，在月光下把莊主家院中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依著柳文忠本性，極想衝下山坡去和賊人拚了老命，以報莊主家幾代人知遇之恩。可是看著熟睡的小柳剛，柳文忠終不敢輕舉妄動，這可是莊主家的獨苗啊！柳文忠銀牙已將下唇咬出鮮血，卻忍著悲憤抱著小柳剛向樹叢深處走去。
柳文忠背著小柳剛上羊角腦山翻過銀嶺，下漁塘坡，便到了鍾嶺，往左邊路走翻越涼風埡，下官倉壩，到酉陽州城。柳文忠卻往右邊翻越島兒埡，直插龍池鋪。柳文忠心中明白，如讓強盜得知自己和小柳剛蹤跡，那就將危險萬分。因此專在夜間行路，白天卻找一清靜人家處休息。經由黑水壩，兩河口，於第三天夜晚來到柳剛外公所居之地——濯河壩龔家莊。
柳剛的外公名叫龔文遠，已六十歲。龔家世代書香門第，祖上曾做過兩任知府，在當地亦是名門望族。龔文遠年輕時與功名無緣，雖文才頗佳卻屢試不中。後來便淡泊名利，隻癖好書畫文章，有祖上留下的千畝田產，日子倒過得富足清閑。娶妻後生有一子，取名龔世倫，從小長得惹人憐愛。可孩子八歲時生病高燒三日不退，請醫生搶救得性命退燒後卻神智不清了。請了許多醫生診治，都不能根本治愈。平常不言不語，發病時似昏迷一般什麼也不知道了。在世倫十歲時，文遠之妻生下一女，取名秀英，從小聰明伶俐，至十五六歲時就出落長成如花似玉的美女，老兩口視作掌上明珠，兒子世倫二十時，龔文遠為兒子找了一個賢淑端莊的媳婦。媳婦名叫向小玉，雖出身貧寒之家，卻十分孝順賢淑，對有病丈夫體貼照顧細致周到。過門兩年後，龔文遠便把家中內外事務交由賢淑能幹的媳婦小玉掌管。愛女龔秀英美名外傳，十七歲後前來說親之人絡繹不絕。經人介紹，龔文遠選中了文武全才、儀表堂堂的柳家莊少莊主柳伯生。
這天半夜裏突然聽到敲門聲急，倆老人急起床點燈，媳婦小玉已先起來開門查看，見是姑娘秀英夫家總管背著秀英兒子剛兒風塵仆仆站立門前，急忙讓進屋，關上門。龔文遠出房門見柳文忠背著小外孫，一下子把小外孫抱在自己懷中，坐定後，給文忠泡上茶，小玉即去給文忠爺孫倆弄吃的。龔文遠便著急地問文忠因何深夜到此。柳文忠便把柳家莊三天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倆老人邊聽邊傷心啼哭，柳剛外婆——秀英之娘便昏了過去。柳剛的舅娘小玉在旁邊傷心落淚不止。龔文遠邊哭邊訴：“我那可憐的乖女秀英啊，為父以為你找到稱心如意的好夫君，使你有了好歸宿。誰知竟落下如此悲慘結局？蒼天無眼，白發人送黑發人，叫為父心中如何受得了呀？”小柳剛從睡夢中被哭聲驚醒，睜著一雙小眼看著文忠和兩位哭泣之人問道：“忠爺，你們為什麼都哭了呢？”龔文遠聽小外孫一問，心中更悲痛，傷心大哭道：“可憐的小乖孫啊，你這麼小就失去爹娘，好苦的小命啊！”柳剛便嘟起小嘴吵著說：“忠爺，我要爹娘，快抱我去找我爹娘呀！”柳文忠亦止不住雙眼湧淚，哪裏還能吃得下東西。倒是柳剛人小不知事，被哄著吃了一些下去，大家相伴哭了一陣，柳剛外婆亦醒轉過來。柳文忠便說道：“小剛他外公、外婆，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目前最要緊之事是保住伯生和秀英的兒子小柳剛。賊人在暗處，一旦知道小柳剛的蹤跡，定會不擇手段地斬草除根。現在最危險的便是小柳剛，我們大家商量辦法保全這苦命的孩子，才是當務之急。”龔文遠說：“剛兒太小，還不知事，文忠你知道我們世代文人，對付江湖上的強盜賊人是毫無辦法的，這可如何是好？”稍過一會，龔文遠說：“翻過濯河壩東邊這座大山，那邊是馬喇湖鄉，在那裏的新田溝村，我有一位王姓姻親，可否先到他那裏去躲避一時？”文忠說：“事情緊急，沒別的辦法，隻好先如此了。”於是龔文遠給王姻親寫了一封信，告訴了自己女兒秀英不幸之事，務望想法幫助秀英之子小柳剛躲避一時。龔文遠老兩口又抱著小柳剛心肝寶貝地哭一陣。看著柳剛就如看到愛女秀英，如今秀英年紀輕輕就離開了人世，留下這才三歲的小外孫柳剛，叫兩位年紀已花甲的老人怎不傷悲落淚？哭一陣後，龔文遠叫媳婦小玉取出百兩白銀，交給文忠，並說別讓小柳剛受饑寒之苦，銀子用完即時來取。文忠點頭答應，趁著天未大明，柳文忠背著柳剛，辭別龔文遠一家，出龔家大門，向著濯河壩東側的大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