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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喬一直躺到天黑。最後他還是決定去小周家裏一趟,多多少少總應該從他的老婆小李嘴裏得到一點消息吧?沿著邕江邊稀疏的燈影往前走,他覺得就跟做夢一樣,周遭的一切都可以看見,但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的虛幻不實。朋友?!哈哈哈,朋友是什麼?朋友就是你想欺騙的時候最不防備你的那個傻瓜,就是你想利用的時候最容易得手的那個蠢貨,是想丟棄就可以丟棄的一雙敝履,是說忘記就已經忘記的一件舊衣。

喬去的時候,小周的父母也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客廳裏。小李叫了一聲,大哥,你來了?顯然剛剛收淚不久的她又嘩地一下珠淚盈盈。喬還能說什麼呢?坑害了他的人已經銷聲匿跡、遠走高飛,這被他撇下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又何嚐不是首當其衝的受害之人?小李說廠保衛科和檢察院的人已經來過了,開了一張搜查證把家中裏裏外外翻了個遍。還警告她必須積極配合,檢舉揭發,如果知情不報就等於是協助罪犯,犯了包庇罪。

沉默良久,兩個老人起身告辭了。隻有兵兵不知已經發生了何事,依舊在無憂無慮地玩耍。怎麼會弄成這樣?喬問,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染上那種東西的?小李道,大約是前年春節過後,他從昆明出差回來。一天夜裏我醒來後發現他不在床上,便起來找他,結果發現他躲在衛生間裏用打火機來來回回燒著一張錫箔紙……就跟香港電視裏吸毒的鏡頭一樣。我嚇了一跳,驚慌得連話也說不出來!誰知他竟然若無其事地笑著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吸著玩玩罷了。我生氣地說,這東西也是玩的嗎?你沒見電視上說的嚴重後果?他見我真的發火了,便道,好,好好,以後不沾了,反正我又沒上癮,你怕什麼?我怕他又背著我偷偷地吸,便要他把剩下的都交出來,他說,哪裏還有?這東西路上怎麼敢多帶?我不信,就去他的旅行箱裏找,結果當真搜出來十小袋,我一氣把它們都扔進了便盆,放水衝沒了。

那麼以後他怎麼又吸上了癮呢?喬問。她的臉便騰地一下升起了大朵的紅雲,一副欲言又止的難為情的神情。喬望著這美豔的女人,不禁充滿了感慨。想當初小周過關斬將,把她從眾多追求者的手中奪了過來,可是最終,白色的魔鬼又把他自己從她的身邊無情地奪走。這時候,通緝令應該已經發往全國各地,他就算不被抓到,這一生也是個亡命天涯、再也不能回到陽光裏來的罪人。

喬發覺已不能在這樣的沉悶裏久待,便起身告辭。在回廠招待所的路上,耳邊一直回響著小李最後說的那句話,大哥,他騙了你的錢,把你害苦了,你要恨就恨我吧!喬覺得她這話真是有點奇怪。騙又不是她騙的,錢又不是她拿的,他為什麼要去恨她?難道這中間還有別的隱情麼?

接下來,喬跟廠裏進行了交涉,要求他們退還他的貨款或者馬上給他發貨。因為他的款是彙給廠裏的,並不是彙給他周誌興私人。這使廠方無話可說。小周偷得了蓋好財務專用章的轉賬支票,把彙給廠裏的貨款轉移出去,這也完全是廠方自己應負的責任。隻能說明他們內部管理混亂,給了罪犯以可乘之機。但是廠方堅持要等抓住小周把贓款追回後再如數退還。還說現在廠裏雖然產品沒有庫存積壓,但是各銷售單位卻大都拖欠著貨款,致使資金周轉不靈、嚴重短缺雲雲。

沒辦法,喬隻得訴諸法庭,在寫好了訴狀,交足了訴訟費後,經濟庭的人說,準備先進行調解,調解不成再依法開庭審理,叫喬等候消息。喬意識到這事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再也不能掉以輕心。否則,曠日持久地拖下去,要等到何時才能完結?再說,他不告這家廠子,把款追回來,到時他欠別人的貨款如何交待?隻怕最後走上被告席的將是焦頭爛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