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在國民黨特務機關擔任要職的“諜中諜”,如何判定對方是否真的“身在曹營心在漢”,並有著堅定的共產主義信仰呢?有關部門的回答得很明確:其實很簡單,就看他帶回的情報質量!給哪一方的情報真實、準確、級別高,就是對哪一方忠心,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的。
還有一個疑問,中統特務組織為何如此信任自己抓捕到的共產黨,並委以重任呢?原因是個別被捕後出賣自己同誌的共產黨叛徒,讓中統嚐到不少“甜頭”,如顧順章等人就是如此。中統吸納人員有一個重要方法就是從共產黨那裏“挖根移植”,李茂堂就是這種方法結出的“碩果”。對共產黨那邊過來的叛徒,國民黨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的,隻有做出了相當的業績,才能獲得他們的信任。李茂堂為獲得敵人的信任,就費了很大的功夫。
李茂堂重新為共產黨工作後,曾把中統的電報密碼告知黨中央,黨中央因此破譯出敵人的許多重要軍事情報。同時,他在掩護地下黨組織,保護地下黨員的安全,破壞敵特組織,為後來迎接西安解放等方麵都起了重要作用。後來胡宗南每次軍事會議的會議記錄,都一次不落地被李茂堂送到延安。
看到李茂堂為黨提供了這麼多重要情報,王超北對他的看法逐漸有了改變。
就在李茂堂回到中共黨組織時,另一個與他情況相似的中統特工——中統山西省室主任繆莊林,也秘密回到共產黨陣營。國民黨中央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山西省調統室主任繆莊林,原為中共黨員,大革命失敗後與中共失去聯係,後加入國民黨,被委任為山西中統機構負責人。繆莊林在1943年路過延安時,就表示願為中共工作。李克農同他進行了會晤,曉以大義,鼓勵他“浪子回頭”。從此,繆莊林開始秘密為我黨工作。
李茂堂與繆莊林的回歸,是我黨政策的巨大勝利。
挑起內訌 巧獲提升
當時,國民黨內部派係林立,不僅特工係統內的中統與軍統矛盾重重,光是“中統”內部,就有好幾大派。陳果夫、陳立夫兄弟是“中統”的開山鼻祖,徐恩曾就是他們的親信、死黨、嫡係。然而,“中統”裏麵還有朱家驊的人,盡管實力不如“二陳”,但時刻想翻身壓陳。朱家驊時任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他野心很大,一直想要插手“中統”,把“中統”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間。這自然激起CC係的陳氏兄弟的不滿。徐恩曾是“二陳”的表弟,李茂堂是徐恩曾的人,自然就是CC係在陝西省的代表人物之一。為了CC利益,也為了自己跟陳果夫、陳立夫、徐恩曾等人綁得更緊,扭得更實,李茂堂幹事非常賣命。
抗戰初期,朱家驊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任用親信王季高為陝西省黨部主任委員,對此CC係陳派在中央組織部的徐恩曾和陝西黨部的楊大乾、李猶龍等人十分不滿。王超北、李茂堂與潛伏在國民黨陝西省黨部的中共情報員陳子敬暗中商議,決定利用敵人內部的矛盾,奪取更高的權力,以便打探敵人更多更高級的機密情報。
1943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國民黨陝西省黨部在省黨部禮堂裏開年會。李茂堂抓住這個機會跳了出來,在國民黨陝西省黨部的年會上公開發難。
這一日,會議還剛開始,李茂堂就糾集了一幫人,借口朱家驊的紅人、國民黨陝西省黨部主任委員王季高扣壓CC係向上級的報告而提出質問。不等王季高回答,早已在門外等待的CC係嘍囉乘機闖進會場。他們關起大門,剪斷電話線,對王季高等人拳腳相加,大打出手。
一頓拳打腳踢,王季高等人被打得躲藏到桌子下麵。挨了打又受辱,王季高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一紙訴狀告到他的後台老板朱家驊那裏。朱家驊曾留學德國,當過北大教授和國民政府的教育部長,是蔣介石麵前的紅人之一。得知自己的親信被打後,朱家驊惱羞成怒,就請出蔣介石來主持公道。蔣介石開始也不知這是李茂堂所為,為了平衡關係,就下令徹查此事,找出興風作浪的罪魁禍首。
朱家驊及其爪牙很快就把事情查到帶頭鬧事的李茂堂身上。蔣介石侍從室責令陝西省黨部發來命令:速將肇事主犯李茂堂及其同黨押解重慶候審。打架的李茂堂等8人被戴上手銬,釘上腳鐐,用軍用機送到陪都。
這日上午的重慶機場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一架剛從西安飛來的軍用機還沒在停機坪上停穩,一隊全副武裝的憲兵就蜂擁而上,將它圍得嚴嚴實實。
軍用機的艙門打開了。出現在人們視線裏麵的李茂堂,腰板挺直,一臉鐵青,唇角凝著冷冷的笑。
李茂堂用戴著手銬的雙手,用力提起那一副緊緊鎖住腳踝的沉重腳鐐,被身後的押解人員用槍頂著,一步步走下狹小的舷梯。剛下飛機,一輛囚車就將李茂堂直接送進了大牢。
李茂堂是中統幹將,抓了他等於打了陳氏兄弟的耳光。朱家驊的張狂激怒了陳氏兄弟,陳果夫、陳立夫立即進行反擊。他們向蔣介石狀告王季高橫行霸道,結黨營私,排斥異己,造成屬下強烈反感,情緒失控。對朱家驊及其親信排斥異己一事,蔣介石早有耳聞。早在1936年朱家驊到浙江省政府當主席時,就對前任主席黃紹竑的手下進行“大換血”,引發諸多不滿。王季高作為朱家驊的嫡係,秉承朱家驊做法在陝西也是結黨營私,鏟除異己。這次由李茂堂挑起,朱、陳較上了勁,“中統”內兩大派係鬥法,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裏的“漁翁”,當然就是指鐵窗裏麵的李茂堂了。李茂堂不是賭徒,但他卻常以自己的榮辱沉浮去搏波詭雲譎的前程、命運。所以,西安事變時就已蹲過一回班房的李茂堂這回更是神閑氣定,看到雙方較勁,他卻偷著樂了。他相信,這次自己的勝算要比上次更大。
李茂堂相信他進了大牢,大牢外麵的人一定比他更急。徐恩曾需要他,二陳也需要他!他們一定會兩肋插刀,想方設法救他出去。
李茂堂算計得沒錯。不過,率先救他的並不是他的上司、同仁,而是他另外的一個朋友,是他一位古道熱腸的生死之交——李江波。他的朋友李江波首先出馬,為他四處活動。據李江波的兒子李中和後來說:“當年李茂堂在國民黨陝西省黨部的年會上帶頭打人,打了上級,上麵怪罪下來,他就被抓到重慶去,要審判,判他死刑。我父親得到這個消息,焦急萬分,就要拿錢疏通。他一下子拿出5萬法幣作疏通費。當時5萬法幣不是小數字了。”
李江波何許人?他為什麼如此仗義要救李茂堂呢?這個李江波,又名李辛淼,1914年生,陝西蒲城人,後來也成為共產黨員。原來,李茂堂的父親是私塾老師,他教過李江波。小時候李茂堂跟李江波在一塊兒念書,一塊兒玩大,比親兄弟還親。後來升學就業,也一塊兒到了上海,報考無線電學校。在上海,李江波跟李茂堂一起考上了海燕工程學校,學習無線電通信。兩人同吃同住,無話不談。1941年,李江波回西安發展,經商致富,與人合股辦了一家針織社,又開了一個磨坊,還有年均收入高達7千銀元的房租,儼然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東大街上的人都尊稱他“李掌櫃”。為人仗義的李江波沒少為大牢裏麵的李茂堂花錢。他裏外張羅,上下打點,大把大把的錢花得流水一般。
有錢能使鬼推磨,李江波的錢很快就起了作用。加上蔣介石與陳氏兄弟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微妙關係在關鍵時刻起了作用,國民黨權貴之間的黨同伐異,最後還是以CC係陳、徐的勝出告終。陳果夫取代朱家驊出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王季高的陝西省黨部主任委員由穀正鼎接替。經常一番官場較量後,李茂堂也被無罪開釋。
1943年的大鬧省黨部年會事件,李茂堂賭贏了這一把。塵埃落定,論功行賞。“中統”方麵不僅用專機把李茂堂送回西安,而且還在西安劇場開慶功大會,對他鄭重予以表彰。所有這一切,為他後來的升遷打下了基礎。
為黨除奸 保護電台
利用自己的有利身份,李茂堂為黨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
1944年夏,即CC係特務頭子穀正鼎擔任陝西省黨部主任的第二年,國民黨在西安辦了一所關押我們革命同誌的集中營。不久集中營的一部分同誌暗中聯係,成立了秘密組織,不斷領導難友進行獄中鬥爭。敵人很惱火,想對我黨同誌進行暴力鎮壓,但又找不到什麼正當理由。於是他們策劃了一條苦肉計:即利用一條癩皮狗(叛徒)混入集中營內部,鼓動大家越獄逃跑,一旦同誌們越獄,敵人便用機槍掃射,進行血腥屠殺。
敵人這個惡毒的計劃,李茂堂是在敵特聯席彙報上獲悉的。他立即設法通知獄中黨組織,請同誌們提高警惕。沒幾天,集中營又關進一批人來。其中一個人對老難友們格外親熱,難友們遭受打罵時,他總是便挺身而出,為他們打抱不平;平時,也特別敢於同看守所長等管教人員頂撞。
大家注意到,在每次與敵人鬥爭之後,這個人都被提到刑審室去“受審”。刑審室與牢房相隔不遠,每次“受審”,大家都能聽到他高聲叫罵。“受審”完畢,他總是滿身血汙,不過卻看不出多少實實在在的傷痕,而且他的飲食起居等與受刑前也差不多。於是,同誌們心裏就明白幾分了。此人每次受刑之後,總要大發一通牢騷:“他媽的,這些狗日的手真狠,照這樣下去,咱們非死在這裏不可。咱們還是跑吧!等狗日的不注意時一齊跑出去!”
一天,大家正在集中營中勞動。不一會兒,所有警戒人員都不見了。這個人向四周望了一下,大聲喊道:“同誌們,機會來了,逃啊!”喊完,他便帶頭向後牆根跑去。我們的同誌也跟著他一起跑,不過不是隨他越牆,而是當他往牆頭上爬時,幾個同誌躥上去一把將他揪下來。大家齊聲喊:“打死這隻癩皮狗!”一頓拳腳,他就斷了氣。等到看守人員趕來時,地上已經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首。敵人的計謀不僅徹底失敗,而且還搭上了一條癩皮狗。因為大家早已收到情報,知道了真相。逃犯被犯人打死,監管當局也無計可施。特務頭子穀正鼎吃了一個啞巴虧,卻不知破壞自己“妙計”的正是親信李茂堂。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地方。王超北和李茂堂商量後,把中共地下黨的兩部電台,巧妙地將架設在國民黨軍隊司令部和省政府主席辦公樓附近的地下室裏。離敵人越近,敵人越不容易懷疑。
然而,國民黨的機密情報不斷被共產黨截獲,並源源不斷地發往延安,使國民黨特務不能不警覺起來。他們出動了電台偵緝車,四處搜查尋找共產黨的電台。
抗日戰爭勝利前夕,國民黨特務機關發現陝西省政府主席熊斌的辦公地“止園”附近,有共產黨的秘密電台在發報。特務趕緊向西北王胡宗南彙報,胡宗南二話沒說,下令搜查。
一天下午,一群憲兵前往“止園”搜查。看到憲兵要搜查自己的辦公地點,身為省主席和保安司令的熊斌很不高興。熊斌,字哲民,1894年生,湖北禮山(今湖北大悟縣)人。1909年入廣西陸軍幹部學校步兵科。次年,任陸軍第二十鎮差遣委員,旋入奉天東三省講武堂。1911年武昌起義後,南下任湖北軍政府北伐第一軍參謀。1930年參加中原大戰,任馮玉祥部前敵總司令部參謀長。“九?一八”事變後,熊斌調任南京國民政府參謀本部總務廳長。l933年赴河北協助何應欽處理華北事宜,5月31日以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總參議名義任首席代表,與日本首席代表岡村寧次簽訂《塘沽協定》。抗戰爆發,曾代理第三戰區參謀長。1938年1月任軍令部次長,5月兼戰時新聞檢查局局長。1941年7月,任陝西省政府委員兼省政府主席,同年8月兼陝西省保安司令。他自認為是黨國的忠良,搜他的辦公地點不等於在懷疑他嗎?
帶隊的憲兵見熊斌滿臉不高興,隻得請示胡宗南。胡宗南與熊斌通電話後,熊斌也隻有被迫同意。
中共地下黨早已得到密報,李茂堂已根據王超北的指示,搶先一步到“止園”後花園,指揮中共地下電台安全轉移。當電台轉移後,他帶著幾個中統特務搜查,一無所獲後,從花園裏出來。此時憲兵正要進去進行搜查,李茂堂向熊斌報告:“剛才我已奉令帶人搜查過後花園了,沒有發現共黨的電台,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影。”李茂堂轉身對帶隊的憲兵說:“如不相信,我們可以共同搜查一遍。”
憲兵見是中統特務頭子李茂堂,心想既然他帶人搜過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帶隊的憲法兵滿臉賠笑地對熊斌說:“對不起,對不起!”熊斌怒目而視,訓斥憲兵道:“你們都得了恐共病,都快給我滾開!”帶隊的憲兵喊了一聲:“兄弟們,撤!”一夥人灰溜溜地走了。
1945年4月,中統局正式任命李茂堂為“中統”陝西省調統室主任,同時兼“中統”西北辦事處副主任,後來又委以中統局專員。
還在重慶的大牢裏麵,李茂堂就老是在想,有朝一日,隻要能活著走出去,他就會時來運轉,會有更大斬獲。而今如願以償,終於在“中統”陝調室裏麵當上最大的官。從此以後,李茂堂身價大增,陝西省中統頭子郭紫峻、朱宜之、李猶龍,以及CC係骨幹分子都吹捧他精明能幹。李茂堂借機與軍統特務頭子胡國鬆、高強和途遠舉等人混熟,就連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第一戰區司令長官、人稱“西北王”的胡宗南也不敢小覷他了。
延安之行 一箭雙雕
1945年8月,中國人民的神聖抗戰贏得了最後勝利,日本侵略者宣布投降了!然而沒過多久,整個中國的上空就密布上一層濃重的內戰陰霾。為了進犯陝甘寧邊區,為了搞到更多有價值的戰略情報,胡宗南啟動了“潛諜計劃”,一心想派人打入延安去刺探情報。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誰知胡宗南開出了天價,還是沒人敢冒這個險。想到結果是有去無回,誰也不願去白白送命。就在這個時候,李茂堂卻像吃了豹子膽一樣又一次主動站了出來,接下了去延安的任務。那“悲壯”的情形,就像當年主動請纓、執意去救蔣介石一樣。
李茂堂說,他願意以交通部郵電視察員的名義去延安,乘機刺探中共的戰備情報。沒想到,他話音未落,胡宗南拍桌翻臉,大喝一聲:“好你個李茂堂,今天到底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來人哪!給我把這個公然背叛黨國的‘共諜’分子拉出去,就地正法!”
胡宗南的奸詐在國民黨裏是出了名的。胡宗南不是沒有懷疑過李茂堂。李茂堂在深得胡宗南的信任之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他的種種試探、考察。種種試探、考察無不暴露出胡宗南的陰險奸詐、詭計多端。隻是李茂堂縱橫捭闔、虛與委蛇,到頭來還是成了胡宗南的“左右份”、“座上客”、“大紅人”。西安城內也就時常有了李、胡不分家、李是胡的主心骨、胡是李的保護傘的傳言。
胡宗南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但此時還是有人對此大惑不解:不說過去你們的親密關係吧,這次人家替你去完成掉腦袋的事,你為什麼竟要拿李茂堂開刀問斬?
不等李茂堂反應過來,他的雙手重又銬上冰涼的手銬,他的雙腳重又釘上沉重的腳鐐。胡宗南咆哮如雷,聲色俱厲。胡宗南讓李茂堂坦白。胡宗南給李茂堂三分鍾時間,讓他想明白了。胡宗南說:“你隻要給我老老實實,原原本本,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交代你的“共諜”來曆,還來得及,還能恕你一命,饒你不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李茂堂一臉苦笑,搖了搖頭。胡宗南一揮手,他部下就把李茂堂拖了出去,扔上吉普,一路呼嘯,直奔刑場。對李茂堂來說,這也許是直奔他離奇人生的最後一站!
刑場上雜草叢生、血汙斑斑。監刑官問李茂堂還有什麼話說。李茂堂說:“早死晚死都是個死,你們就開槍吧!”刑場上這就一陣槍響,驚飛了枯樹枝頭的一群老鴰。於是接下來便出現了文章開頭那一幕。
槍聲響了,烏鴉飛了,李茂堂卻沒倒下。李茂堂又被送回胡宗南的司令部。胡宗南親自為他鬆綁,斟酒壓驚。胡宗南說有人告李茂堂的刁狀,自己不得不再施苦肉計試他。李茂堂號啕大哭,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又掏出大煙,當著胡宗南的麵抽了起來。李茂堂說共產黨要我這樣五毒俱全的廢人,也真是瞎了眼了。胡宗南哈哈一笑,當場委以重任,派他改頭換麵,前往延安。
當時,中央本來隻是要王超北去延安彙報工作,接受新的任務,但李茂堂也想去延安解決他的黨籍問題。身在敵營,李茂堂重新入黨的心情越來越迫切。以那時的政策,黨中央歡迎李茂堂回頭革命,但不得重新入黨,鑒於李茂堂為革命作出巨大貢獻,情況特殊,可以作為特殊問題來解決,但必須經過中央的直接審查和批準。延安方麵指示,在適當的時候讓李茂堂去延安一趟,這才有了1945年秋天的延安之行。
1945年11月初,李茂堂化名“張懷中”,和他的“哥哥”李茂榮及其李茂榮11歲的兒子一起上路了。李茂堂一行經鹹陽、三原、耀縣、馬欄,到了延安。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胡宗南做夢也沒想到,他百般試探、反複考察,李茂堂終究還是共產黨,而與他同行去延安的“哥哥”李茂榮,不是別人,正是“中統”、“軍統”黑名單上第一個要抓的王超北。李茂堂和王超北到了延安,前來迎接的是中央社會部的一室主任羅青長。李茂堂和王超北跟著羅青長來到中央社會部,見到了中共隱蔽戰線鬥爭的傑出領導李克農。李克農緊緊握住李茂堂的雙手,連連說著“歡迎,歡迎回家”。李茂堂則百感交集,恍如隔世,確實也有“舊路青山在,遊子白首歸”的衝動。
遊子歸來,康生和李克農代表中央社會部找王超北和李茂堂談話,批準他們正式成立中共西安情報處,即“西情處”,任命王超北為處長,李茂堂為副處長。這時,李茂堂乘興提出他的黨籍問題。
李茂堂說他夢牽魂縈,最想解決兩大問題。一是黨籍,二是鄭州事變真相。問題反映到毛澤東那裏,毛澤東問李克農:“李茂堂的黨籍問題,你們為什麼不給他解決?”李克農說:“有人說不行吧,都斷了那麼長時間。”毛澤東說:“如果隻是斷了那麼長的時間,這不是問題。”李克農說,關於他的曆史問題先讓組織部門考察一下再說。
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組織部門很快進行了考察。中情部考察認為,李茂堂雖然曾經自首,但沒有出賣組織,現在又有突出貢獻,決定發展李茂堂為“特別黨員”。現在的問題是,入黨要有介紹人。毛澤東問:“你們誰願意介紹李茂堂入黨呢?”李克農說:“羅青長和汪東興可以介紹李茂堂入黨。”當時羅青長是中央社會部一室主任,汪東興是中央社會部二室主任。而李茂堂則是國民黨中央統計局陝西省調查統計室主任。於是,毛澤東哈哈大笑,說:“兩個主任介紹一個主任,我還能不同意嗎?”李茂堂如願以償,重新入黨,成為特別黨員。這是毛澤東親自批準的第一個中共“特別黨員”。
黨籍問題解決了,李茂堂心情特別愉快。他肩負著黨賦予的新使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延安。回西安時,為了迷惑胡宗南,經中央同意,李茂堂捎回了幾份中共“七大”的《論聯合政府》、《論解放區戰場》等文件。李茂堂離開那天,延安新華社還發表了一條消息:國民黨郵電視察員“張懷中”到延安後擅自行動,並發表攻擊邊區政府的言論,很不友好,本社授權聲明,“張懷中”為不受延安歡迎的人。
回到西安後,李茂堂向胡宗南彙報自己的延安之行。李茂堂稱,自己以中央交通部郵電視察員“張懷中”的假身份去延安,視察郵電工作,到延安後,設法找到潛伏在延安“長眠不醒”的特務,一起套來情報。說完將中央提供給他的幾份中共“七大”文件給了胡宗南。對此,胡宗南稱讚不已。胡宗南哪裏知道,在延安被啟用的特務已經真正“長眠不醒”了。
李茂堂回西安不久,便參加了國民黨陝西省代表大會,並成了會上唯一的紅人。國民黨要人如穀正鼎、祝紹周、胡宗南以及中統CC係的大小頭目,都紛紛稱李茂堂的延安之行是“成果輝煌”、“功在黨國”。會後,他還由駱美魚陪同,乖專機到重慶,受到中統局局長的接見。
延安之行這場戲演得很成功,胡宗南等人信以為真。後來李茂堂不僅在中統內部獲得更大信任,還得到胡宗南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