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虞憤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如果我說我想要他一無所有呢?”
景虞緊緊的握緊雙手,身體都微微顫抖,她近乎哽咽,“陸衍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不行嗎?我已經決定不恨你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他抽了紙巾,坐到她的旁邊,溫柔而細致的擦掉她的眼淚,“怎麼能當從沒認識過呢?景虞,我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你了。”
景虞冷冷的看著他,“不,你不會愛上任何人,你最愛的是你自己罷了,你不過是因為心有不甘罷了,從前圍著你轉的人有一天愛上別人了,你不甘心罷了。”
他緊抿著唇,臉色陰沉了幾分,“你不是我,憑什麼就這樣下結論?”
“無論你怎麼想我管不著,我請求你放過我們。”
他嗬笑一聲,又恢複了那個不可一世的陸衍廣,他看著她冷冷的說:“我憑什麼放過你們,景虞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
景虞臉色一片蒼白。
陸衍廣淡淡的說:“景虞,我隻是幫你試探他一下,如果他為了這些放棄你,那麼他也不配得到你。”
景虞忍無可忍,拿起桌上的茶水便衝著他潑了過去,茶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他臉色陰霾,用手狠狠的抹掉臉上的水。
景虞說道:“陸衍廣,我告訴你,這世界上任何人都配,就你最不配。”
他邪笑一聲,“是嗎?”他悠然的脫掉高級西裝外套,用紙巾擦掉臉上的水,“你信不信我有很多手段,再讓你經曆一次痛不欲生。”
她信,這個男人手段狠戾,什麼事做不出來?
她牙關打顫,想要讓自己看著不那麼軟弱好欺。
恰在此時,包廂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用力的蹬開了,景虞驚慌的見到徐勉滿臉怒火的走了進來,對著陸衍廣便是狠狠的一拳頭。
陸衍廣沒有防備,竟然被他一下打倒在地,他很快站起身來,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毫不相讓,景虞嚇得失聲尖叫,“徐勉,你不要打了。”
兩人身上都大同小異的掛彩了,徐勉狠狠的擦了擦嘴唇的血色,說道:“景虞現在是我女朋友,我不想再看到你單獨約她出來,這樣恐嚇她算什麼男人?”
他說罷也不停留,拉著景虞的手便向外走,他走的非常快,景虞踉蹌著跟不上他,她手腕被他死死的勒住,她終於出聲,“徐勉,你鬆手,你弄疼我了。”
他臉色陰霾,不悅的看著她,“為什麼跟他出來見麵?”
“我。”
徐勉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打斷她,“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她搖頭,眼淚忍不住的往外掉,“沒有,我沒有。”
徐勉死死的皺著眉頭,“你後悔跟我在一起了嗎?”
她繼續搖頭,想要去拉住他的手,這時隻聽耳邊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景虞還來不及去看,隻覺得整個人被徐勉推了過去,等她回頭的時候,便見那輛車已經跑了,而徐勉躺在了路中間。
——
一個小時後,景虞坐在急救室外的座位上,她渾身顫抖著,臉上滿是淚水,宋湛江走過來安慰她,“別擔心,他肯定會沒事的。
她從沒發現有一天有人說這樣毫無用處的安慰話,竟然讓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她懊惱,“都怪我,他是為了救我的。”
一會急救室門被推開了,景虞連忙迎了上去問道:“他沒事吧?”
醫生點頭,“沒事,他已經醒了,你們可以去看他了。”
景虞眼淚一下就從眼眶裏滑落了,她捂著嘴對宋湛江說;“他沒事,他真的沒事。”
徐勉萬幸隻是受了輕微擦傷,警察後來打來電話,說嫌疑犯已經抓到了,不是普通事故,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嫌疑人叫孫強。
原來上一次景虞拜托陳秋略幫忙,陳秋略便讓下麵人去處理了,那些人打斷了他一條腿,讓他懷恨在心,因此尋著機會便想要報複景虞。
出院後的徐勉仍舊很忙,早出晚歸,直到有一天,景虞在電視上看到報道說,徐勉因為管理不當,被公司董事們威脅,無奈之下隻得辭職。
這件事鬧的很大,可是徐勉一點都沒透露消息給景虞,景虞心底自責又內疚,她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現在事業也沒有了,他那麼多年的辛苦奮鬥,如今都沒了。
徐勉仍舊早出晚歸,景虞一直想要找機會對他交流一下,可是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每次他都等到她睡著了才回來,而早上她還未醒,他便又走了,即使住在一起,他們卻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這晚,景虞硬撐著眼皮,一直讓自己不要睡著,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空曠的房間,直到聽到外麵的開門聲,接著便是拖鞋趿拉著地麵的聲音。
浴室裏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不一會有人揭開她身邊的被子鑽了進來。
他從身後輕輕的抱住她,景虞一動也不動,一會聽到徐勉問她,“還沒睡?”
她轉過頭來看著他,黑夜下她什麼都看不見,這給了她一些勇氣,“你為什麼要辭職?”
他語氣卻很輕鬆,“不想工作了,太累了。”
景虞抽噎著,“對不起。”
他輕輕說道:“放心吧,我就算是破產了,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景虞哽咽,“徐勉,我們結婚吧?”
他沉默了一下,許久說道:“再過段時間吧。”
她不解,“為什麼?”
“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來考慮這段關係有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景虞看著他,“為什麼?你後悔了嗎?”
他搖頭,“我沒有後悔景虞,但是我怕你後悔,以前我隻想對你好,可是現在我很貪心,如果你不能確定你最愛的那個人是誰,那麼我們就不要再考慮這個問題。”
“你還在因為上一次的事情生氣?”
他抿嘴,就讓她那麼以為吧?
真正能限製愛情的方法,就是徹底拿掉限製,讓對方海闊天空,而你要相信自己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你的愛,你的感情,你的寬容,你的一切都是讓對方離不開的羈絆。
——
他們無聲無息的開始了冷戰,景虞每天都感覺快要抓狂了一般,可是徐勉從那天以後便不再回家,嘉樹前段時間被送去參加一個冬令營,所以這段時間也不會在家。
過了幾天後,她再次接到了陸衍廣的電話,景虞現在對他態度極為惡劣,一接通電話便對他破口大罵。
陸衍廣急切的對她說道:“景虞,跟我回家一趟吧?”
“我不會回去。”她立即拒絕。
“你母親病危,你再不回家,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無論怎麼樣,這個理由景虞都拒絕不了,她已經許多年沒見過母親,如今她印象裏的母親還是小時候她記憶裏的模樣。
——
江城的病房內,徐勉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宋湛江推門而入,徐勉轉過頭來微微看他一眼,宋湛江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上次車禍後醫生告訴我,腦內有血塊,本來已經沒事了,可是前幾天那次事故後,我發現我經常會短暫的失明看不見。”
“你之前為什麼不說呢?”
“我以為不嚴重的。”
宋湛江歎口氣,“醫生說你的血塊已經壓迫到視神經,隻能進行開顱手術,不然恐怕就會永久失明。”
——
兩個多小時的飛機,景虞的心飽受煎熬,可是她在醫院裏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她瘦的很厲害,頭發也掉了許多,見到景虞時,眼眶裏泛紅。
晚上景虞留在病房裏陪著她,母親跟小時候一樣對她說:“上來跟我一起睡吧?”
景虞點了點頭,爬到床上,兩人躺在了一起,景虞淚水打濕了枕頭,她如同孩子一般躺在母親的懷裏,默默的流淚。
“不要哭景虞,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景虞哽咽著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哭。
“媽,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這麼多年,都沒怎麼關心過你。”
她一直搖頭,“都是我不好,一直不回來看你,媽媽,我,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後來景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母親仍舊靜靜的躺在她身邊,她叫她,她卻一直不應。
她手一抖,心裏慌的哭了,她哭道:“媽,媽,你醒醒。”
很快有醫生護士趕來,將母親推到了急救室,“病人呼吸微弱,準備搶救。”
景虞呆呆的站在走廊上,沒一會,陸行雲與衍廣也趕了過來,幾人焦急的等在外麵。
過了許久,急救室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對他們搖了搖頭,景虞仿佛聽見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破碎了一般,陸行雲跌坐在座位上,麵色灰白,仿佛老了十歲。
逝者已矣,接下來幾天,景虞跟著一起籌備葬禮,來吊唁拜祭的人特別多,景虞覺得自己仿佛累的下一秒都要睡過去一般。
葬禮後,繼父陸行雲交給了景虞一封信,“這是你母親生病的時候給你留的。”
景虞點頭接過,回到房間以後她便打開了信封,取出裏麵的信紙。
“女兒: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最近感覺身體大不如從前,想來是大限之期將至,回首這麼多年,我心底對你一直深感愧疚,因為我從來期待過你的出生,可是當我感覺到你的心跳時,我還是不忍心打掉。
從小我都不曾怎麼教導過你,以至於讓你這麼多年都不回家,在外漂泊,以前我不想說對不起,可是現在我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
這世上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例外,如果以前媽媽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就請你原諒媽媽,如果實在不能原諒,就看在媽媽即將離開你的份上,不要再跟我計較了。
最後,媽媽希望你能快樂幸福。”
信封裏還夾著一張照片,是景虞五歲的時候,她與母親站在一起拍的,景虞看著那張照片,眼淚早已模糊一片。
她在帝都已經待了大概兩個星期,母親走了,這個家也早已不是她的家了,臨走前,她去墓地看母親。
還未走近,便見墓地前站著一個男人,是褚慎遠,景虞默默走了過去,兩人都不說話,最後分別前,褚慎遠對她說道:“我們一家準備移居到新加坡,以後恐怕都不會見麵了,你遇到什麼麻煩可以聯係我的助理,他會一直待在國內。”
景虞點頭,並沒有爭鋒相對,輕輕說了句謝謝。
從墓地出來後,她便接到了宋湛江的電話,他對她說道:“徐勉要做手術,手術風險很大,你不回來嗎?”
她心底一慌,連忙問道是怎麼回事,宋湛江三言兩語的給她解釋了一下,景虞隻覺得眼前一黑,仿佛要暈過去了,此刻她想要馬上會到他身邊。
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洶湧開來,掛斷電話後,她便立即會到家裏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陸衍廣恰好回來,問道:“你不是明天走嗎?”
景虞手足無措,“我必須現在立刻回去。”
她已經無家可歸了,隻有待在他身邊,她的心才是安定的,仿佛漂泊已久的流浪人找到了駐足的地方。
她便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出事了,我要回去。”
陸衍廣臉色平靜,幾句話便問了出來,當下便決定送她到機場,又恰逢高峰期堵車,景虞急的都快哭了。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能真切的體會到,自己愛著他,她想要永遠跟他在一起。
陸衍廣幫忙買了機票,送她離開,臨走前他對她說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後悔,不過現在我決定徹底放手。”
她曾經那麼愛他,他到底是怎麼錯過她的呢?
——
兩個多小時,從帝都到江城,每一秒她都覺得煎熬,從機場出來後,她便直奔醫院,手術風險很高,徐勉不願意看到有人對著他哭哭啼啼的,所以誰都沒告訴,隻有宋湛江知曉。
50%的概率,其實不過是生和死兩個選項,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死,可是如果永遠活在黑暗裏,他更加不能忍受。
他不能忍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還得被人照顧著,不能忍受看不到景虞和嘉樹的臉。
景虞趕來的時候,徐勉正準備進入手術室,他躺在床上,景虞紅著眼眶,她努力壓製著不讓自己掉眼淚,她緊緊的抱住他,“徐勉,你不要丟下我,我在這裏等你。”
幾乎是祈求的語氣,她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哽咽著說道:“我愛你徐勉。”
徐勉微微笑著,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淚,“不要哭了,好醜。”
宋湛江過來拉住她,“讓他進手術室吧。”
五個多小時的時間,這中途她滴水未進,她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手術室的方向,一動也不動,過往的一點一滴在她的腦海裏如無聲電影般放過,這一生,最愛她,最珍惜她的男人便是他。
她一直在等這樣一天,等一個人的出現,知曉她所有肮髒與不堪,仍然能以如海般身軀擁住她,那麼,她將以全部的熱忱與真心去回應。
窗外的夕陽在遠方漸漸消失,黑夜來臨,似過了一個世紀,手術室的燈光熄滅,醫生走了出來,對著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景虞的眼淚在這刻終於忍不住,肆無忌憚的從眼眶裏滑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