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B詩人”也來找我，一進門就在我麵前拍下一疊從書店弄來的發票：“冊數和錢數你來填吧，反正我那詩集你一定要給處理掉五百本，能給我換回來一萬塊錢就成。趙哥哥，這個忙你一定要幫。誰讓咱倆是哥們兒兄弟呢？”
“嘁！除了你們圈子裏的那幾個人，現在的人哪兒有讀詩的？你這破書根本賣不出去。”我先給這傻B潑冷水。
“就是因為賣不出去才找你幫忙呢，要是好賣我也就不用自費出版了。”
“我這兒又沒有圖書室，又不是大單位，就是買書也隻能買幾本業務方麵的，買你的詩集那不是要鬧笑話？”
“你是一把手，你說買啥就買啥，別的人誰敢放個屁？”
“嗬嗬，你以為當個代理局長我就是土皇上了，我就能想幹啥幹啥？財務上有製度呢，一把手要是隨心所欲，單位就沒有規矩了。我要是隨便拿走一根牛韁繩，別人就敢背著我牽走一頭牛！”
“趙哥你少給我講大道理。你要是不能買書，你就買別的，還給我省一張發票，反正我就要錢。你總該能處理掉一百本書吧？”
“行行行，就算我能給你買幾本書——大不了就跟宋丹丹小品裏演的那個‘白雲’寫的《月子》一樣，放到公共廁所裏讓人去擦屁股，我也給你弄——那也用不了著一疊疊發票啊？”
“哎呀哥，你咋就連這都不明白呢？你是局長，你手裏有權，你給你的下屬單位、友鄰單位和能扯得上關係的單位說一聲，讓他們也給幫忙弄一弄，兄弟的書不就都變成錢了嗎？這些發票是給別的單位用的。”
“你想得倒挺周到！”我心裏很不舒服，臉上隻好苦笑，“現在哪個單位經費都不寬裕，你以為從別人兜裏掏錢很容易？”
“我當然知道不容易。不容易才叫哥哥你甭忙哩嘛。”
“這忙我幫不了。”
“好我的趙哥哥，局長哥哥，兄弟最近真的很困難，急等錢用。這個忙你一定要幫。”
“你幹啥急等用錢？”
“我媳婦兒嘛。她那病很麻煩，在咱們這兒保守治療效果不明顯，恐怕要到省城住院去呢。如果再不行，就要到北京上海去呢。你兄弟倒大黴了，有多少錢都不夠花哩。”
“哦。那，我盡力而為吧。”我說。
盡管傻B詩人這件事也屬於“吃屎的將拉屎的箍住了”，我也不能不盡力去辦。他給媳婦兒治病是正經事，是當一個好人和好丈夫之必須，我無論如何也得支持。
給我的詩人兄弟賣書的過程很複雜，很艱難，讓我屢屢違反原則，並且搭上了不少人情，光是許諾請人吃飯就有好幾家單位。要是都用公費請，我作為代理局長絕對就有以權謀私之嫌，假如都自費請客，估計我得搭進去兩個月的工資！奶奶的，這叫什麼事兒！傻B詩人那廝恐怕以為我將手中的權柄舞動起來就一切OK，他才不管我作了多大的難。回到家我忍不住跟秦秀麗說了說，我這小市民老婆變臉失色的：“你可不能為了給別人幫忙把自己套進去！你看你這些好兄弟，好朋友，遇到事情沒有能給你幫上忙的，一有事情就都找你來了！”她這態度讓我很後悔告訴她。
“茄子”兄弟倒是為人淡泊，既不想升官，也很少有追名逐利的事情，但每個最普通最世俗的人也都有自己的煩惱。茄子他家最近突出的矛盾就是他的兒子在學校表現不好，不僅僅是學習成績的問題，而且和班主任老師鬧僵了，也不僅僅是學生和老師有矛盾，而是家長之一——茄子兄弟虛榮的老婆也和兒子的班主任吵翻了。對於一般家庭來講，孩子上學讀書都是頭等大事，茄子兄弟為此事大傷腦筋。
“趙大局長，找你來了！”茄子走進我辦公室的時候一臉的官司，“有件事我擺不平了，需要你這當局長的給日弄一下。”
“什麼事兒？你平常不是總吹牛嘛，‘你把雞毛能撂遠，你把秤砣能捏扁，你把竹籃能尿滿’，你還有啥擺不平的事情？”我首先調侃他平日愛吹牛充大的毛病。
“事情倒不大。不過我已經碰釘子了，黔驢技窮了，才尋你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