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濃睡現真龍,觸起三更夢裏容。
意決心專成作合,姻緣何論水山重。
當下匡胤辭別了外婆、舅母,同杜二公出來至廳上,與李通、周霸相見了。李通分付安排早飯,大家用了,然後點閘人馬,選了五千精兵,跟隨匡胤下山。其餘不願去的,都在山上,仍舊守把巡邏。其山寨事務,交與褚氏掌管。李通分撥已定,便同周霸、杜二公領了五千人馬,隨匡胤一齊下山。來至大營,合兵一處,共有一萬六千人馬。三將又與鄭恩、二董各各相見。匡胤傳令,放炮起行,大軍竟望潼關大路而來。此言慢表。
卻說高行周,自從滑州回兵,到了潼關,心神不定,帶病在身,終日在帥府靜養。公子懷德,侍奉伏事,寸步不離。一應大小政務,悉委副帥嶽元福掌管。當時不上三個月日,得報郭彥威兵破汴梁,逼死漢主,已經踐位東京,更改年號。高行周聞了此報,默然不語。又過了幾日,周主詔書頒行天下,凡是外鎮諸侯,皆要上表稱臣,加官進祿;若有抗違不遵旨意,即以謀逆定罪。高行周看了詔書,心中火起,怒發衝冠,罵一聲:“老賊!你弑逆君上,篡奪天位,身負彌天大罪,還敢放肆,藐視天下諸侯!你富貴眼前,罵名萬代。我高行周受了漢主爵祿,不能與主報仇,已為不忠;怎敢改變初心,稱臣於篡賊,有玷我平昔威名!”高行周說到此處,不覺怒氣填胸,登時發暈。老夫人與公子見了,心下著忙,即便兩下攙扶住了,急令丫鬟取湯水灌下。高行周暈去有半個時辰,方才漸漸蘇醒,長歎一聲,說道:“我欲兵上東京,與主報仇,怎奈劉主洪福已盡,老賊當興,恐不能扭轉天心,徒然損將折兵,終為無補;如我不去討賊,不惟遺笑於天下諸侯,又恐日後史筆流傳,說我高行周枉為一世之英雄,畏刀避箭,屍位素餐,既不能與主報仇,複不能盡忠死節,豈是為臣之理!”左思右想,總然想不出半籌計策。此時心神昏聵,主意全無,隻得和衣睡在榻上,閉目凝思。
彼時又過了幾日,忽然想道:“我高行周總是無能,到了這個時勢,還要想什麼計,尋什麼策?既是食人之祿,但當盡己之心,才是做臣子的道理。但吾盡吾心,理上該當;隻孩兒懷德,他尚年幼,況未受職,如何也叫他遭其無辜!我不如打發他母子回轉山東,務農過日,也可延高氏一脈。一則全了吾威名大節,二則不致覆滅宗嗣。”主意已定,開口叫聲:“懷德,為父的食了漢主之祿,雖君不在,理該為國守土。但天意已定,也不必說了,總之有死而已。隻是你未受君恩,在此無益。你可收拾行裝,同你母親回到山東祖基居住,自耕自食,也可過日。日後倘得你兄弟回來,須是和睦友愛,孝養汝母,以盡天年,就如事為父無異了。”
原來高行周所生二子:長名懷德,次為懷亮。那懷亮,自幼失散,未見蹤跡。當時懷德稟道:“爹爹!既要保守潼關,為漢主複仇,孩兒理當在此,添助一臂之力,怎麼倒叫孩兒同了母親回歸鄉井起來?況爹爹抱病未痊,尚宜調養,若孩兒去了,誰人侍奉?在爹爹未免舉目無親,於孩兒失了人子之分,此事恐有未便,還請爹爹三思。”行周道:“吾兒,你言雖有理,但大義未明,皆由你年幼未學之故。為父的為君守土,乃為盡忠;汝為子的不背父言,便是大孝。今我病雖未痊,諒無妨害。即如郭彥威,料他也不敢提兵犯境,自取敗亡。我意已定,汝不必多言,快須收拾前去。”懷德見父意已決,不敢有違,隻得收拾行裝,備下車馬,次日辭別了行周,出帥府上路。夫人乘車,懷德坐馬,母子二人,便望山東進發。按下不提。
單說高行周自從打發他母子去後,又過了幾日,這日正在後堂悶坐,打算保土複仇之策。忽聽關外炮響連天,早有探子報進府來:“啟帥爺!今有周主差點人馬,來征潼關,現在城外安營,請令定奪。”高行周聽報,默然不語。想那周主,那有能人,並無戰將,興此無益之兵,自討其死。分付左右,賞了探子,回歸汛地。不一時,連有兩次報進府來,隻激得高行周咬牙切齒,怒目揚眉,指定了汴梁,罵一聲:“郭彥威的篡賊!你安敢欺我有病,發兵前來犯我城郭,藐我英名!常言道‘虎瘦雄身在’,老賊啊!你此番錯認定盤星,打算差了主意。隻怕你整兵而出,片甲無回。遂傳令出去:關上添兵把守,晝夜巡邏,不許懈怠;又要多備灰瓶石子,防他攻城,待計議定了,出兵殺賊。中軍官答應一聲,領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