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匡胤正色拒非詞京娘陰送酬大德(1 / 3)

第十九回 匡胤正色拒非詞京娘陰送酬大德

詩曰:

荒山險嶺多盜蹠,阻隔行人掠美色。

壯士遇之心不平,寶劍一揮頸瀝血。

受恩思欲報深恩,幾遍欲言心未寧。

一朝訴出衷懷事,引得英雄性火烈。

蜀中當爐卓文君,至今猶見詩人說。

三原紅拂有誰稱,曖昧遺羞何足貴。

睹此餘生終不失,惟有黃昏相感泣。

話說張廣兒領了嘍羅趕來,思想要奪京娘,誰知反被趙匡胤打死。那眾嘍羅正要逃走,卻被匡胤喝住,說道:“爾等休得驚慌,俺乃東京趙大郎便是!自與賊人張廣兒、周進有仇,今已多被俺除了,與爾等無幹!”眾嘍羅聽說,一齊棄了刀槍,拜倒在地。匡胤分付道:“爾等如今以後,須當棄邪歸正,不可仍是為非。倘不聽俺的言語,後日相逢,都是死數!爾等各自去罷。”眾嘍羅聽了分付,磕了一個頭,扒起身來,俱各四散的去了。

匡胤收拾要行,早見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遠遠望見前麵有座客店,便同京娘趲行幾步,到了店門,扶著京娘下馬,一齊進店,把馬交與店家喂養,進了客房。店家整備晚膳進來,兄妹二人吃了一餐,各自安寢。

且說京娘想起匡胤之恩,無以為報,“想當初紅拂本一樂女,尚能選擇英雄;況我受恩之下,舍了這個豪傑,日後終身,那個可許?欲要自薦,又覺含羞,一時難以啟口;若待不說,等他自己開口,他乃是個直性漢子,那知我一片報德之心?”左思右想,一夜不能合眼,不覺五更雞唱。匡胤起身,整馬要行。京娘悶悶不悅,隻得起身上馬,出門而行。乃心生一計:一路上隻推腹痛,幾遍要出恭。匡胤扶他下馬,又攙他上馬,京娘將身偎倚,萬種風流。夜宿之時,又嫌寒憎熱,央著匡胤減被添衾。這軟玉溫香,豈無動情之處?匡胤乃生性耿直,盡心服侍,不以為嫌。

又行了三四日,已過曲沃地方,一路上又除了許多毛賊。約計程途,隻有三百裏之間。其夜宿於荒村,京娘心中又想道:“如今將次到家了,隻顧害羞不說,豈不錯過機會?若到了家中,便已罷休,悔之何及?”滿腹躊躇,不覺長籲短歎,流淚憑幾。匡胤在外廂聽了,不知所以,即慌進來問道:“賢妹,此時夜已深了,因何未睡?你滿眼流淚,有何事故?”京娘道:“小妹有一心腹之言,難以啟齒,故此不樂。”匡胤道:“兄妹之間,有何嫌疑?但說不妨。”京娘道:“小妹係深閨弱質,從未出門;因隨父進香,誤陷賊人之手。幸蒙恩人拔救,脫離苦海,千裏步行,相送回鄉。又為小妹報雪深仇,絕其後患,此恩此德,沒世難忘。小妹常思無以報德,倘蒙恩兄不嫌貌醜,收做鋪床疊被之人,使小妹少報涓埃,於心方安。不知恩兄允否?”匡胤聽了,哈哈大笑道:“賢妹之言差矣!俺與你萍水相逢,挺身相救,不過路見不平,少伸大義,豈似匪類之心,先存苟且?況彼此俱係同姓,理無為婚;兄妹相稱,豈容紊亂?這不經之言,休要汙口!”

京娘聽了此言,羞慚滿麵,半晌無言。沉吟了一會,複又說道:“恩兄休怪小妹多言!小妹亦非淫巧苟賤之輩,因思弱體餘生,盡出恩兄所賜,此身之外,別無答報。不敢望與恩兄婚配,但得納為妾婢之分,服事恩兄一日,死亦瞑目。”匡胤勃然變色道:“俺以汝為誤遭賊陷,故不辭跋涉,親送汝歸。豈知今日出此汙蔑之言,待人以不肖!我趙匡胤乃頂天立地的男子,一生正直無私,倘使稍有異誌,天神共鑒。爾若邪心不息,俺便撒手分離,不管閑事。那時你進退不得,莫怪俺有始無終!”匡胤言罷,聲色俱厲,唬得京娘半晌不敢開口。遂乃深深下拜,說道:“今日方見恩兄心事,炳若日星,嚴如霜露,凜不可犯。但小妹實非邪心相感,乃欲以微軀報答大恩於萬一,故不惜羞恥,有是汙言。既恩兄以小妹為嫡親骨肉,妾安敢不以恩兄之心為心?望恩兄恕罪!”匡胤方才息怒,將手扶起京娘,道:“賢妹,非是俺膠柱鼓瑟,本為義氣所激,故此千裏相送。今日若有私情,與那兩個強人何異?把從前一片真情,化為假意,豈不惹天下的豪傑恥笑!”京娘道:“恩兄高見,非尋常所比,妾今生不能補報,死當結草銜環。”兩個說話,直到天明。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