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著蘇可回答,薛鈺又變了臉,“令航知不知道你還活著?他最近可不好。”
蘇可的話吞回肚裏,想起敬王對他們這些人暗中的利用,許多事她不敢再貿然有所表示。雖然邵令航已經去和敬王攤了牌,她的身邊也沒再瞧見敬王暗中跟蹤的人,可不代表明著沒有,暗地裏也沒有。敬王能容許蘇可自己蹦躂,卻絕不會允許蘇可和這棋局中的棋子有接觸。
“這是我和侯爺的私事,逼不得已,我也隻能出此下策。望薛大人能夠守口如瓶。”蘇可彎下腿福了福,聲音懇切,“侯爺身邊有薛大人這樣的至交,幫著渡過心結是遲早的。”說著,視線朝他身後十步開外的那個老者掃了一眼。
薛鈺察覺到,愣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別瞧令航整日閉門不出,喝酒作踐自己,但他底子好,況且人從戰場上回來,多少是都能扛,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倒是瑾承那裏……那老者曾是瑾承的師父,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托人找了他來。”
宮裏一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天,蘇可在尋了邵令航之後,一直忙著侯府的事。有些事她真是忽略了。
“梁大人他,怎麼了?”
“病了好些日子了。”薛鈺說著又麵露難色,“醫者不自醫,他救別人手到擒來,到了自己身上都無能為力了。再者說,他的病根不是還在你這麼。”
別人況且不知,之前蘇可倒在積舊庫房那次,梁瑾承怎麼在內城裏四處尋找,急得沒頭蒼蠅似的。別人不知道,他是看在眼裏的。那時候他就勸過梁瑾承,什麼女人不好找,非要看上兄弟的女人。那時他還嚷嚷來著,說人是他先看上的,不過一個紕漏,斷了些時日沒見,人就被搶跑了。
他們之間的事,他一個外人自然不好插手。後來瞧著邵令航大年夜的托了他要去城樓上放煙花,他才第一次瞧見了蘇可其人。那個時候,他從蘇可的一行一動和三言兩語上,就看得出這女子和邵令航之間的關係。梁瑾承就算再使勁兒,估計也是白搭。
可是轉眼蘇可就“死”了,當時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邵令航,而是梁瑾承。
不過才三五日,梁瑾承的身體已經入不敷出。他早些年不保養,身子掏空了許多。這幾年有所收斂,又因為家裏有個從醫者活不長的由頭,倒是開始注意了,可到底還是經不起風浪。
“蘇姑娘既然沒死,要是不妨礙的,還是去見一見瑾承吧。心病總得心藥醫,你去瞧瞧他,好過仙丹妙藥。你總不能見死不救,他身邊也沒個人,那麼大的宅子,除了惦記他產業的宗族裏的人,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我來幫你想辦法,其實令航那裏也不知道瑾承怎樣。瑾承病了,我去瞧他,他見我第一句就是讓我不要告訴令航。我問他為什麼,他猜他怎麼說?他說萬一他要是不行了,到了底下去跟你作伴,這回令航就攔不了他了。我也是瞧見他說這些胡話,才趕忙的想辦法,將他師父請回來。”
薛鈺看向一旁的慶兒,十六七的小夥子,人長得挺精神。
“這是你的親弟弟?有事你托他來我府邸找我,就這一半天吧,瑾承那裏不能再拖了。”
蘇可心裏有些慌,薛鈺是個外人,說到底,她跟誰不跟誰,他實在是管不著。可是他如今口口聲聲央求她,似乎不像假話。他能如此,想必是梁瑾承真的不好。
“容我回去想想。”蘇可隻能這樣說。
薛鈺有些氣餒,有些話又不好多說,支支吾吾最後也沒說,隻是給了個腰牌,說是拿著直接去府邸找他,不會有人攔。
蘇可接了過來攥在手裏,辭別兩句,拉著慶兒走了。
為了避免薛鈺派人跟著,兩個人七繞八拐才回了陶居客棧。慶兒給蘇可叫了飯菜,天色不早,蘇可看著慶兒,咬了咬嘴唇問道:“今天的事,你也要回去跟侯爺一五一十交代的是吧?”
慶兒臉上倒顯得很平靜,低頭應著,“侯爺擔心姑娘。”
“你回去告訴侯爺,梁太醫似乎病得不輕,讓他務必過去探望。我身份不便,但事關性命,倘若有我能做的,不要瞞著我。”
慶兒應著,看蘇可這邊沒有別的事,緊著回去了。
蘇可心裏亂成一團麻,對於梁瑾承,她多少有些虧欠。不管是不是因為她的死讓他病下,於情於理,他若真的病重,她不該放任不管。薛鈺說的有些話讓她也非常難受。梁氏府邸裏人丁稀少卻虎狼環伺,有多少人盼著他活著,就有多少人盼著他死。
蘇可不知道怎麼了,越想越覺得坐不住。掏出薛鈺給她的腰牌,她衡量左右,既是想去,又有些顧忌。
二更的梆子剛敲過,樓下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蘇可本就沒睡,從杌子上站起來,直覺的去開門,門外正站著邵令航。
他的眼眶有些紅,臉色很不好,身上的大毛鬥篷解下來往蘇可身上一裹,聲音沙啞,“瑾承不行了,你去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