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鬆本伊代所言,上官雄的過人之處,就是在任何情況下,他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恢複大腦的清醒。
無辜同胞的慘死,讓他的情緒突然失控。
在老人和孩子們血肉橫飛的那個瞬間,他不想再做一名特工,甚至,不想再做一名共產黨員。因為,作為特工,他有比複仇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他繼續含忍地活下去。而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他的一切行動,必須要聽從上級的指揮。而上級組織即使要為死難的同胞雪恨,也不會派他這樣已經打入敵人內部的臥底去動手。
所以,他希望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名單純的殺手,一切行動,完全由個人的意誌去支配。
出了101街區,他就直奔警備司令部。
見古賀是他最迫切的願望,至於,是狀告鬆本伊代的野蠻行為,以挑唆他們內訌,還是直接槍殺古賀,然後一路殺出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他卻沒有想好。
就在他快要接近警備司令部的時候,突然看到一輛轎車從裏麵駛了出來。
“小林秀賴!”
上官雄認識他的轎車。
看到他,上官雄突然想起了報春鳥和吳起燕還在曾玲的別墅,而曾玲一定還在路上。他判斷,小林秀賴從警備司令部出來,一定是彙報了曾玲昨天的情況,並且接受了古賀的指令,如果讓他在曾玲之前趕到別墅,那麼,報春鳥和吳起燕一定凶多吉少。
不管唐凱的真實身份,也不管報春鳥是否已經叛變成軍統特務,上官雄是不會讓他落入日本鬼子的手中的。何況,吳起燕本來就是無辜的。
殺人的衝動和救人的責任,讓他突然清醒。
他一招手,小林秀賴的車停住了。
“宮本君,什麼事?”
“鬆本課長讓我在這裏等你。”說著,他走了過去,拉開車門就坐到了小林秀賴的旁邊。
小林秀賴立即啟動了車子,因為剛才古賀向森田皋下達命令時,他就在旁邊,所以,看到上官雄動作迅速地上了車,還以為他急著趕路,所以也就沒介意。
但,很快地,小林秀賴就發現有些不對。
“鬆本課長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不過,已經晚了,他發現上官雄正用手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小林秀賴不驚不怒,反而笑了。
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不能不說他確實沉得住氣。
“你確實是上官雄,對嗎?”
“而且是影子殺手。”上官雄並不否認,因為麵對一個即將死去的人,他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真實的身份。
“這個我早就知道。”
“當然,我忘了,你是日本陸軍武漢特務部情報課的課長。”
“我還是法租界小巴黎舞廳的老板梅一平。”
“這跟你的笑有什麼關係嗎?”
“一個麵對死亡而不會死的人,難道不值得笑嗎?”
“你的生死好像由不得你自己選擇。”
“但你卻可以選擇我是生是死。”
“你怎麼肯定我會用槍指著你,然後對你說‘繼續活下去’?”
“因為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而我是軍統武漢特別站的少將站長。”
“你是說,你的真實身份是梅一平而不是小林秀賴?”
“我的意思是說,我是一個打入日本鬼子內部的軍統高級特工。”
上官雄突然也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可以笑了。”
“放心,我會一直保持著這種笑容,直到你把那該死的王八盒子收起來。”
上官雄再次笑道:“我以為我比你更象日本人,現在,我突然發現,你比我更象中國人。”
“什麼叫‘更象’?我本來就是中國人。”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
“如果說出來,我擔心你的笑容會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說說看。”
“有一件事,大概梅一平沒有告訴你,他有個親弟弟,而他的這個弟弟就是我。”
小林秀賴很聽話,他的笑容果然僵硬起來。
“而且,我和他是雙胞胎,為了掩護他,所以,我毀容了。”
小林秀賴歎了口氣:“唉,沒想到,他還給我留了這麼一手。”
上官雄搖了搖頭:“其實,他什麼也沒留。”
小林秀賴一怔:“什麼意思?”
“我跟你開了個玩笑,你卻當真。”
小林秀賴知道,上官雄最後這句話,絕不是在開玩笑。
連岡村寧次、鬆本也夫、鬆本伊代和青木靜子都不是上官雄的對手,何況一個小小的小林秀賴?
他沒有不服氣,隻是覺得,自己與上官雄的交鋒太短,輸得太快,快得讓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和翻盤的機會。
小林秀賴絕望地望了上官雄一眼,突然一扭方向盤,把車子直接朝路邊的建築物撞去。
“啪”地一槍。
上官雄頂著他的眉心開了一槍後,立即擺正方向盤,然後把手刹拉起,把他的屍體挪到後麵,然後直接朝租界駛去。
他剛剛加足油門,曾玲卻從車子後麵的路口閃了出來,然後叫了輛黃包車,跟在上官雄的後麵朝租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