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看中鏡中的自己。
鏡是琉璃鏡,能將一切映得纖毫畢現,更能讓季卿一覽無遺地看清楚自己嬌媚的容顏。
季卿向來便知,自己是極美的。
隻不過……
便是這樣的美貌,也不能令那個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多流連些許。
想到此處,季卿目光微黯。
在旁侍立的是季卿身邊的大丫鬟忍冬。
對於季卿的心意,忍冬自然是看在了眼裏的,見狀連忙安慰道:“夫人,您若再如此傷懷下去,就是如了那起子人的意了,爺對您如何,任是誰都是在看在眼裏的……”
季卿隻聽到了前麵兩個字,後麵忍冬了什麼,她卻是一個字都沒聽在耳裏。
夫人?
她不由在心中苦笑。
她可不是賀章的夫人。
下人如此稱呼於她,也隻不過是全了她的麵子而已。
從前季卿曾聽人言,人生不如意之最有二,同進士與如夫人。
而季卿,卻是連體會如夫人的不如意的資格都沒有。
隻因,她雖然跟在賀章身邊好幾年,賀章卻並未給她任何名分,哪怕是一個美化了之後可以稱之為“如夫人”的妾室的名分。
賀章並未娶妻,身邊也沒有旁人,真要有,那也就隻有季卿一人了。
這些年來,賀家內宅一應的大事宜都是由季卿一手管著的,除了沒有名分,她與賀家的當家主母也沒有什麼區別了,是以賀家的下人們平素都是稱季卿一聲“夫人”的。
如夫人的夫人。
賀章與如今的新帝是有著少時之誼的,新帝一登基,賀章就成了新帝跟前的紅人,如今年紀不及而立,卻已經是正三品的大員,以新帝對他的倚重,可以預見的是,他將來的前途可謂無量。
這樣一個人,他若是要娶妻,那定是會娶一個出身足以配得上他的世族貴女。
甚至有傳言,新帝就曾過要將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昭華長公主許配給賀章,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事會無疾而終,但由此也可以看出,賀章在新帝跟前的分量了。
總之,季卿這樣一個無親無故,還是被賀章救了才得以有安生日子過的孤女,在旁人眼裏,自然是怎麼也配不上賀章的,能給賀章做個妾,在外人眼裏看來,都是季卿行了大運了。
賀府的下人可都長了一雙利眼,從前見著賀章似是並無娶妻的打算,身邊又隻有季卿一人,那自然不吝於敬著她,嘴上幾句好話,再尊稱她一聲“夫人”。
但如今……
想起最近這幾日府裏下人們暗地裏議論的事,季卿心裏一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忍冬見狀,又道:“夫人……”
隻開了個頭,便再勸不下去了。
她心知,她的勸慰於季卿而言並無用處。
季卿將起伏的心緒平複下來,朝著忍冬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下去吧。”
忍冬暗暗歎息一聲,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出得房門,季卿身邊的另一名大丫鬟冬青眼中帶著征詢地看過來,見著忍冬輕輕搖頭,便也低聲歎息一聲。